旅行不乏味,请看作者如何做到?
不会乏味的旅程
*汪茶英*
有一年,因着一个机缘,与一伙人去了韶山参观,原本定的下一站是宁乡的花明楼,可是途中许多人改了主意,不去花明楼了,直接去再下一站张家界。理由呢?竟然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乡有什么好看的?”我晕,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只好跟着一众人晕晕乎乎地与宁乡花明楼擦肩而过。
照此逻辑,黄沙古道就更没有去看的必要了,它不仅是与一个政治失败者直接相关,而且还是这个政治失败者的客居之地,连故乡都不算。
但是,这一次,同行者却都一往情深。其实,我于十多年前和上饶县委统战部谢名荣部长、市委统战部的李建平老师等人曾经到过黄沙古道。这次是重游,我心中的理由是:那次是夏天,这次是冬天。如果可能,我想在春天和秋天再去走一走这条著名的古道。因为,这注定是一段不会乏味的旅程。
游黄沙古道,最吸引我的是:它有教科书中诗词的情景再现。那首青少年时代诵读得滚瓜烂熟的宋词《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居然可以在现实中去触摸诗句,且这地点离着我是如此之近。黄沙:指的江西省上饶县黄沙岭乡黄沙村,黄沙道,就是从该村的茅店到大屋村的黄沙岭之间约20公里的乡村道路,南宋时是一条直通上饶古城的比较繁华的官道,东到上饶,西通江西省铅(音:盐)山县。
天边的明月升上了树梢,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喜鹊。清凉的晚风仿佛吹来了远处的蝉叫声。在稻谷的香气里,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耳边传来一阵阵青蛙的叫声,好像在说着丰收年。天空中轻云漂浮,闪烁的星星时隐时现,山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诗人急急从小桥过溪想要躲雨,往日,土地庙附近树林旁的茅屋小店哪里去了?拐了弯,茅店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全词五十个字,展现的却是一幅意境清幽恬然、色彩浓淡相宜、声音远近呼应、动景静景层出、眼前事与心中情相映的田园风光图。走这一段古道,不由得就会去寻寻觅觅那些诗句中的场景,明月和星星,那得夜晚才有,蛙声、鸣蝉,也都有季节的局限,且不去说。那栖息过喜鹊的古树,在村头依然苍翠着、婆娑着,舞动清风。稻花香、丰收年,村民还是可以兴致勃勃地谈论。古石桥仍在,古藤的触须紧紧地抠在石缝间,石拱桥像是古藤桥。桥下的小溪清澈,潺潺,如歌如吟,流过田野,流向远方。茅屋小店没有,但有一个小村庄叫做茅店村。或许词人写的就不是茅屋小店,而是茅店村。土地庙呢?我们发现了一个辛弃疾曾经在那里讲学过的骑龙寺。就这样,仿佛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词人,陪着他在这条古道上寻找曾经的记忆,每发现一个相似的景物,本人兴奋,心中的词人更加雀跃,真想把心里的词人掏出来,执着他的手,在古桥上来来回回地走几遍;和他一同摇着纸扇,走进一户农家,讨要一碗村酿;扯着他的长衣襟,请他暂歇片刻,坐在凉亭中的同一块青石板上,指点眼前重重叠叠的关山……
游黄沙古道,是可以告慰:辛公描绘过的美景还在,辛公心中的遗憾已然不在。黄沙乡的古八景、新七景,正一一展现,美丽乡村建设将使辛公浓墨重彩描绘过的地方美得自然,美得大方,美得优雅,美得怡人,成为宜居宜业宜游的上选之地。而辛公当年那种有志不得舒、有家不得回、有国不得报的遗憾,已杳然无迹了。万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浓郁氛围在上饶的城乡处处萦绕;上饶的人才是在他乡建功,还是返乡创业,也是意随心动,自由选择,广袤神州任驰骋,万里江山同奏凯。手指拂过黄沙古道上的茅杆青柴,低头辨认着辛公当年的足迹,遥想他当年的郁郁不得志,替他叹惋生不逢时,倘若辛公生在如今这样的昌平盛世,他的才学、他的壮志、他的豪情,又该得到怎样一种发挥啊!“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固然是一种豪气,如果男儿不用带吴钩,五十关山任我游,岂不更好?剑胆琴心兼备、雄才大略俱全的辛公,若逢今世,他还会在一条乡间古道上踽踽而行吗?他还会在一个叫做上饶的小地方徘徊辗转二十多年吗?他还会醉里挑灯看剑,空怀一腔报国之志吗?他还会在一瓢清泉旁边结庐而居吗?我不知道辛公当年走在古道上是否洒过泪滴,但我站在道旁,也许是被漫坡的金黄野菊闪花了眼,我的眼眶是湿湿的。“战地黄花分外香”,临死之际连喊三声“杀贼”的辛公,又岂会喜欢这古道上的小黄花,他是愿意血沃沙场,哪怕是死也要化作收疆复土战场上的一朵黄花的人啊,他即使眼里不流泪,心中也在流。都说“家国不幸诗人幸”,事实上,有哪一位诗人愿意要那种不幸之幸呢?
游黄沙古道,是一种致敬。在上饶这块土地上,许多本土的、外来的先贤精英们捧出了灿烂的文化成果,妆扮得这片土地更加厚重、丰富、多彩。上饶的山水之美,世人称道。附着在这些青山绿水之上的文化之美,有着更为醇香、更耐人寻味的意蕴。如果说上饶的自然生态之美是一块绸缎,那么,先贤们留下的文化芬芳就是绸缎上的精美刺绣。就譬如这一段黄沙古道,如果仅仅是一条古道,我们可以感叹它的古老、质朴、清幽、风光秀丽,但是,一经与辛公的“明月别枝惊鹊”联系起来,它瞬间就从一条小村古道成为一条熠熠闪光的文化古道,一条踩上去能踏出历史回声的古道,一条有精神相伴能唤起灵魂歌唱的古道,一条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吟哦“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古道。文化是什么?据说世界上对它的定义有一百四十余种之多。我认为,文化是一种魅力,一种能穿越时空让古人今人神魂相知相吸相融相敬的魅力。走在黄沙古道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沉默,但我的心潮比任何时候都汹涌,我嘴里说不出来的话,都在心里向辛公说了。我听到自己内心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致敬啊!辛公!感谢先贤们在上饶这片热土留下了一朵朵智慧之花,一盏盏灵魂之灯,是这些先贤的文化力量把上饶的名片擦得更亮,递得更远,闪着金质的光,引来世界的更加瞩目。
在夕阳的余晖中,我采下了一捧野菊花,余晖是金黄的,野菊是金黄的,我的思念越过历史的漫漫黄沙,我看到有一个仗剑的身影越过了黄河,他需要披挂一副黄金甲,就让我们的爱来为他全身披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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