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搅团（六）

       “没事干了转圈圈，没啥吃了吃搅团。”

      说到吃搅团的经历，还要算那一次去吃“宝鸡搅团姐”家搅团的经历，算是最刺激最有意思的了。“曲径通幽处，深山有搅团。”我现在还常常这样感慨。

      那是我去年七月份在宝鸡参加国家一级乒乓球裁判员培训。考试结束后，又在那里滞留了几天，东游游西逛逛。正好是一年里最热的天气，中午觉得吃啥都不香。我正在犯愁转圈圈儿的时候，猛然想到了网上很红的“宝鸡搅团姐”。她家的搅团究竟怎么样呢？

      “为了口胃，不惜受罪。”这样的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想到了就做，想吃了就行动。我打开高德导航，一路搜索着去找“宝鸡搅团姐”。

      图上一拃长，路上无限长。还真是这样呢。我跟着导航右拐左拐，过桥钻洞，跑到了山跟前，路成了逼仄拥堵的状况。导航一会儿让右拐，一会儿又让继续前行，搞得我有点懵。我下车问路边店铺一个老板，他嘴里扎着烟，拿手给我指着说，“你走过火了，那个在高新四路，你都跑高新十路来了。”

      “不会吧？”我严重怀疑他的话，“他可能是半个宝鸡人吧，怎么能差这么远的距离呢？”

      我回到车上再打开导航，显示往回折一点儿右拐进山。路是个狭窄的小路，会车都很困难。到这个时候了，倒回去肯定不行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路越走越窄，过了一个村子，爬了个二十多度的坡，然后又是狭窄的小水泥路。周围有点荒凉。我越走越疑惑了，这家伙没地方倒车，只能闷着头朝前走。

      幸好，前边坡上又一个小村子，路上一个人在溜达。我赶忙停下来问她，她笑着说，“你咋走到这里了？看，就在前面，翻过山梁就在对面山坡上，红屋顶的就是。”

       翻过山梁，我朝对面一看，果然山坡的绿色中有一座红屋顶的院落。要过去，还得翻一个沟道，走“之”字形才能到。

       “跑这里来吃个搅团的人，要不是不正常才怪呢。”我气呼呼地自虐，气得立马就想把高德导航告到国务院去。

       等我呼呼呼地爬上坡，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是一个有五六家人家守边的村子。

      “这搅团姐，也太会挑地方了，比姜太公还会挑钓鱼的地方。”我走下车，长舒一口气。

       转过屋角，我眼界大开：一个舞台迎面而来，还搭着时髦的“T”形台，上面铺着红地毯。我过来的时候，有人正在上面唱歌，是刘欢的歌：“山也还是那座山吆，梁也还是那道梁……”

      我刚才听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男的在唱，等到跟前一看，居然是个女的。她唱的很有刘欢的味儿，鼻音重，胸腔共鸣也用得很好。

     听旁边的人说，那是宝鸡有名的“小刘欢”。我真是开了眼了，刘欢这唱法很特别，难度很大，在这里还遇到了个“小刘欢”，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搅团屋就在舞台对面，一个不规则的民房，好些间连在了一起。外面看起来是一个大门，进来就是一拉溜儿十多张桌子，阵势宏大。朝里面深处，还都是通的，而且还依照屋子的原样给弄成了小隔间。地面虽是农家院落水泥地面，但墙上挂的字倒是不少。墙上有了字，地方立马就有了不同的层次。你感觉到吃的搅团，也是不一样的品位了。

      这里的搅团是这样吃的：一份套餐，82元，八个小碟凉菜，还有锅盔辣子，搅团是随便吃，不计数。人很多，我没机会再细问，那就整一份套餐吧。

      宝鸡搅团分两种，浆水水水儿的，跟我们西安吃的一样；醋水水儿的没有，好像要调成干拌的。这家伙，听过干拌面，头一回听干拌搅团凉鱼。像我这么保守的人，轻易不会尝新鲜，我就来醋水水儿但跟浆水水水儿一样多的汁子。

      老板眨着眼睛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给他隔着玻璃格档解释：醋水水儿，弄多一点儿，给弄成你们水围城的样子。

      老板一听我这没鼻音但是棱角分明得就像城墙上的砖头的西安方言，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

      “木（没）马达！”掌勺师傅只负责打搅团凉鱼，人瘦且黑，戴个眼镜，略显斯文，但满身力气，要不然这一铁锅一铁锅的搅团咋连得上板子呢。他热情地提醒我，“搅团凉鱼尽饱吃！”

      我这人弄啥比较纯粹，吃搅团就吃搅团，对小菜不感兴趣。不知不觉中，一碗搅团三碗凉鱼就下肚了，小菜基本没动。

      倒是我旁边一桌人战斗力极强，惹得我直是羡慕。他们是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儿，也是套餐——看来来这里吃搅团，人越多越划算，一份套餐82元，后边的菜啦锅盔啦随便上，自己端，就跟自助餐一样。搅团凉鱼就不用说了，你吃十碗都成，只要你肚量足够大。我心里暗笑，“早知道我就该在路上雇几个人来作陪。”

      话说隔壁这一桌，自打他们进来，那几个小孩儿就没停歇过：一个跟一个陀螺似地出来进去，出来的时候空手，进来的时候是一盘菜。桌子上摆满了，几乎要摞二层了。几个大人，主要是女士，也是出来进去地盛搅团凉鱼；有意思的是，她们走过我身边，看我吃的这样的香，赶忙转身让老板也给弄跟我一样的。

      跟我这里安静的氛围不一样的是，他们那一桌吃的很响很热闹，说说笑笑。吃饭喝酒，说说笑笑进展快，人还不怎么觉得。

      他们那一桌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我一看人已经走了。桌面上那么多碟子盘子碗，都是空的，就像被风吹干净了一样：简直就是战斗民族的作战能力嘛！

      我揉一揉肚子，起来扭扭身体，活动一下，又努力了一碗凉鱼，才走了出来。

      原来，舞台南边还有秋千，一连串的，也可以当睡床。吃饱喝足了，躺在上面晃晃悠悠地摇摆一起子，蛮舒坦的。我出来的时候，一群小孩儿挤在什么荡秋千，激动得嘴里哇哩哇啦地叫喊着。

      我一直还在琢磨这下去的时候咋走呢，来时的路我还真有点心怯。我看到墙上留了个代驾电话，就给记了下来。我打算不行了叫人开下去得了，这路况也太悬乎了。

      亏得我问了一下老板，老板一听我这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你不棱（能）促（走）东边，拉（那）个路要下沟呢。你打这边下，路大的很。”

      ——原来，一座山，西边是大路，大家常走。导航把我导到了东边的小路，叫我受尽了周折。

      我过去一看，好家伙，一条可以两车并行的水泥路，在村子里绕着圈儿通山下去了。

     我一路下来的时候，路道宽敞，路边还有“搅团姐”的红色箭头标志。等到下了坡，是四车道的入山路，仔细一看，宝钛路。

     “朝天大道你不走，羊肠小道偏要行。”我搅团余香的饱嗝里，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这顿搅团吃的，太不容易啊！——不容易，才觉得更香。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