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塞尔，从失望到惊喜
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喜欢先用google街景地图把从车站到宾馆的路走上一遍，通过这样的方式熟悉一下地形，免得在陌生的地方四顾茫然。因此，去布鲁塞尔之前，我已经把下车后的路线稔熟于胸。不过，当我真正站在布鲁塞尔某火车站的站前广场时，我还是很快就晕了头，怎么也找不到事先查好的那条路。掏出手机定位一看，才惊觉原来身边的一条小胡同就是那条我在地图上以为很宽阔的大路。
这就是布鲁塞尔给我的第一印象。除了街道比想象中更狭窄，起伏不平的石板路也让拖着大箱子的我吃尽苦头，叮铃咣当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让我着实心疼行李箱那四个小小的轮子。早上七点，路上还没有什么人，街道破旧肮脏，商店大门紧锁，偶尔走过身边的，都是面无表情的深色皮肤的黑人或阿拉伯人——我没有种族歧视——但心里还是会有些惴惴不安。
我预订的旅馆就在这一片狭窄街道中心的某个小广场旁边，当初选中这里是因为广场上有比利时最著名的旧货市场。来到这里才发现，广场上一多半的摊位都由非洲移民经营，卖些不知是从非洲还是义乌漂洋过海而来的小商品，而且很显然地，周围无论是卫生还是治安，看起来都不算太好。
放下行李，从旅馆去市中心，路还是很窄、很脏、没什么人，中间有一段要经过一个铁路涵洞，两边墙上绘满乱七八糟的涂鸦。习惯一个人旅行的我遇到这样僻静的地方总是本能地充满警惕，一面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张望，一面拔腿快跑。
一口气跑过两条街，看见前面路上行人渐多，我站在路口松一口气，抬头一看，咦，这不就是布鲁塞尔乃至比利时的象征“撒尿男孩”吗？原来这里离我的旅馆这么近啊。
欧洲有三个著名的艺术品或地标物，其尺寸大小和声名成反比，一个是卢浮宫的蒙娜丽莎，一个是丹麦的小美人鱼，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比利时的撒尿男孩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雕塑其实小得可怜，不过实际见到它还是觉得真的好小啊，小到如果没有人在这里拍照，你完完全全不会注意到它。第二天，这个小男孩又穿上了一套白衣服，戴上了一顶大大的帽子，衬得他更小巧了。
沿着小男孩雕塑向前，路两边都是比利时特产店，从巧克力、华夫饼到手工蕾丝，橱窗一个比一个漂亮精致，丁丁、蓝精灵和改头换面的撒尿男孩也帮忙出来吆喝，吸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品尝或合影。
说起比利时的美食，巧克力、华夫饼和啤酒当仁不让。比利时的巧克力非常有名，阿婆创造的比利时大侦探波罗就是一个狂热的巧克力爱好者。不过对我而言，这里的巧克力都太甜了。倒是各种口味的华夫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个饼底只要1欧元，上面可以自己选择各种浇头。经过一番认真比较，我买了一份拥有丰富水果和奶油的华夫饼，价格6欧元，算不上便宜。饼底松软香甜，但上面的水果和奶油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厚重了。我注意到，大多数本地人就只是买一个简单的饼底吃，果然他们更懂华夫饼的精髓。
从小路一直向前，走着走着，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壮观的广场，这就是布鲁塞尔大广场了，是每一位来到布鲁塞尔的游客都不会错过的地方。
欧洲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广场，但这个广场仍然值得一提，因为它是一组巴洛克式建筑群。乍一眼，你会觉得它的外表严肃冷峻，细看，你又会被它繁复的装饰性所吸引，每一栋建筑都各不相同，让人眼花缭乱。所以，这里又被称为欧洲最美的广场。
前几天重温英国电视剧《大侦探波罗》，其中有一集就是在比利时取景。很多留言的弹幕都在问这是哪里啊，建筑这么美！身临其境会发现，大广场的实际建筑比电影上展现的还要精美，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遗憾自己不会拍照，拍不出那种精雕细刻的美感。
在欧洲旅行，经常能遇到这个“最美”、那个“最美”，倒不是人们喜欢夸大其词，而是因为欧洲美丽的东西太多了，随便走到一个地方都可能美丽得令人咋舌。美的东西太多，也就让人无从比较。就比如说这组市政厅门楣上的雕塑，表情、姿势各异，每一个都栩栩如生，这些人物的大小都和撒尿男孩的尺寸差不多，而且我相信这每一个人物背后的典故传说也都堪比撒尿男孩，但他们却一直这么默默无闻地站在大门顶上俯视众生。只能说，谁能当网红有时真的是靠运气。
广场边停靠着几辆旅游马车，一位美女车夫坐在车上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画面恬静优美，像一幅油画。
作为一个在欧洲战争夹缝中成立才100多年的国家，比利时这个弹丸小国却有着很多在欧洲大国也难以见到的恢弘建筑。前面已经介绍过司法宫，中央火车站附近的大广场也是如此，依山而建，一层又一层，颇具规模和气势。
欧洲当然不缺很多漂亮的大广场，但大多数都比较古老，建筑比较有历史感，但这个广场却很现代，有点像国内某些地产开发商鼓捣出来的XX小镇、XX豪庭的感觉，简单说就是有种土豪即视感。不过，比利时也的确是欧洲国家中比较有钱的，物价明显比周围的法国、德国都高出一截。
圣米歇尔圣古都勒大教堂这个名字特别拗口，但这座教堂的样子却令人难忘，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瘦长的尖塔，米白色的外墙，阳光下有种直插蓝天的感觉。
教堂内部也是美轮美奂。金色的管风琴富丽堂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颇有皇家威严。
事实上，这座教堂本就是比利时的皇家教堂，有将近千年的历史，其位置离比利时议会和皇宫都不远，皇室的一切婚丧嫁娶重要活动几乎都在这里举行。
下图是比利时的议会大厦，门前挂着比利时和欧盟的旗帜。布鲁塞尔是欧盟总部所在地，这也是比利时频频遭遇恐怖袭击的原因。
我在那里旅游的时候，发生在比利时机场等地的恐怖袭击刚刚过去半年，比利时还处于紧急状态，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警察、军警，气氛颇有些紧张。
与议会大厦隔着一座公园遥遥相对的，是布鲁塞尔皇宫。气势恢宏，戒备森严。
一旁的皇宫广场，门前站着一个横刀立马的英雄塑像，据说是十字军东征时的某位将军。欧洲的皇宫、城堡、广场前，到处都有类似的英雄雕像，统一的横刀立马的姿势，如果不是熟悉欧洲历史的人，真的记不住都是谁啊。
走在布鲁塞尔老城区的道路上，初到比利时的那种失望渐渐一扫而空，除了馆藏丰富的皇家美术馆、气势恢宏的司法宫让我目瞪口呆，它的每一条小街小巷也都充满趣味，令人驻足其中，流连忘返。
大小萨布隆附近的这家教堂，比圣米歇尔圣古都勒大教堂小很多，但细部的装饰却比大教堂更精美。
在教堂的门前竖立着一个小招牌，分别用法语、荷兰语、英语和德语写着“欢迎”的字样。现代欧洲的很多国家是因民族主义觉醒而独立的，比如斯洛伐克，但比利时的建国却主要是由于英法德荷几个大国各自势力平衡的结果。所以这个叫做比利时的国家，选了一个德国人做国王，确立了荷兰语和法语为官方语言，至今也没有什么比利时族或比利时语。时至今日，北边讲荷兰语的地区和南边讲法语的地区依然时不时地闹点矛盾，导致比利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无政府状态。而无政府的比利时依然能够运行良好，秩序井然，经济发达，安居乐业，一直是一个国际社会的美谈和奇迹。
缺乏国家认同的比利时人因此一直对自己的身份颇感矛盾，这一点在土生土长的比利时艺术家Rene Magritte（我在之前文章中介绍过的鲁本斯等艺术家都是生于比利时建国前，而这位艺术家则是生于比利时建国后）的作品里体现得非常充分。
你也许不知道他是谁，但你一定见过下面这幅画。他是和达利齐名的超现实主义先驱，是当代波普艺术的启蒙者，比利时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
在布鲁塞尔的皇家美术馆旁边，他有一个专门的展馆，介绍他的画作和生平。我承认，里面大多数的内容都让人看不懂，但不可否认，他的画作有着鲜明的个人特征，令人过目难忘。
在皇家美术馆里，还有一幅巨大的油画作品，描绘的是17世纪的布鲁塞尔，如果仔细对比一下今天和那时的城市面貌，你会发现，老城区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萨布隆公园在荷兰比利时的宗教战争中占有重要历史地位，但来到这里实在看不出什么特色，感觉只是一处雕塑、流水，闹中取静，适合走累了休息一下。
不过，沿着教堂向下走去，整个大小萨布隆地区如今是布鲁塞尔一处非常时尚非常小资的地段，到处是充满设计感的小店和悠闲的咖啡馆与餐厅。人不多，但非常安静有品位。
一处精美的瓷器店让我赞叹不已，然而令人咋舌的价格让我落荒而逃。
很多二手商店、艺术画廊、充满设计感的时装小店，东西纷繁芜杂，但慢慢观赏，可以发现很多生动有趣的小东西。
阳光洒在街角，那么宁静、那么美。
绿植将大门紧紧包围，想象一下在鲜花盛开的时节，每天在这样的花门中进进出出，心情该有多么美好。
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食品店，古老的柜台和古朴的颜色让人恍如走进一部古老的欧洲电影，而柜台里的食物却令现实中的我垂涎欲滴。
不过，老板，你一脸要打喷嚏的样子是咋回事？就算你要打喷嚏，也别对着食品柜啊！
门外，一位妇人和一位年轻男子坐在桌边热切地聊着天，这情景很法国。
布鲁塞尔属于法语区，主要是讲法语的人，因此当地居民也有一种法国人那种悠闲自在的生活态度。即使恐怖袭击时有发生，人们看起来的表情和状态却还是很放松，很有法国邻居那种“你有子弹、我有鲜花”的骄傲从容。广场上，一位美女半躺在喷泉旁，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公园草坪上，两个日光浴少年看见我，热情地抬起身来朝我打招呼。
喷水池边，年轻人挤挤擦擦地坐在池岸边，轻松地聊着天或者发着呆。
一群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走在街上，去另一个校区吃午饭。
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前面坐着孩子，飞快地消失在街角。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小巷里这个男孩，腋下各夹着一个长长的法棍面包，骄傲地仰着头，神气活现地跟在妈妈的后面大步向前走去。
即将离开比利时的时候，在布鲁塞尔中央火车站，我推着我的大箱子四处找不到电动扶梯，只好向一个路过的青年求助，对方一脸歉意地说：啊呀呀，我也不知道啊！箱子太重是吧？我帮你提好啦！
说着，青年不由分说，提起箱子就向楼下走去，一直帮我提到站台上。我跟在他的身后，不由得想起丁丁、蓝精灵这些由比利时人创造的漫画形象：善良、真诚、热情、敏感，有时还有些羞涩。有人说，比利时的好，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慢慢地才能感受得到。我虽然在这里只有走马观花的两天，但一步步从失望到惊喜，已经有一点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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