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拉金《上教堂》
写于1954年,发表于《旁观者》(The Spectator, 1955年11月18日),收入《较少受骗者》(The Less Deceived, 1955年)。“如今任何教堂都很容易变成清真寺或宾果游戏厅。一个文明的终结。”——拉金致莫妮卡·琼斯 (Monica Jones, 1922–2001), 1969年5月29日。
菲利普·拉金 (Philip Larkin, 1922-1985)
上教堂 (Church Going)
一旦我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活动
我便走进去,让门砰的关上。
又一座教堂:垫子,座位,和石头,
和小开本的书;蔓布的花,剪来
供周日用的,现已发黑;某件铜器之类
在圣坛子上面;整齐的小管风琴;
和一片紧张,发霉,不容忽视的静默,
上帝知道酝酿了多久。没戴帽子,我摘下
我的单车裤夹以表尴尬的崇敬。
挪步向前,用我的手摸下洗礼盆。
从我站立处看,屋顶几乎是新的——
清洗还是修复的?总有人知道:不是我。
登上讲经台,我拜读几行
字体大得骇人的诗句,并出声念诵
“在此终结”比我本意响亮得多。
回声短暂地窃笑。回到门前
我在册子上签名,捐一枚爱尔兰六便士,
回头想这地方根本不值得停留。
但我停留过了:事实上我经常这么做,
而结果总是颇为茫然像这回一样,
不知道有什么可看;也不知道
当教堂完全没有用处的时候
我们该把它们改造成什么,我们是否要
保留几座大教堂用来长期展示,
羊皮纸,盘子和圣器放在上锁的盒子里,
把其余的免收租金交给雨水和羊群。
我们应该把它们当作不祥之地避开吗?
或者,天黑后,会不会有疑惑的女人来
让她们的孩子触摸某块特殊的石头;
采摘药草来治癌;或是在某个
指定的夜晚来看一个死人行走?
这一类那一类的神力还会延续
在游戏里,在谜语里,似乎全是偶然;
但迷信,就像信仰,必须死去,
等到不信神也消失了又会剩下什么?
杂草,荒路,荆棘,拱壁,天空,
一个每星期都更难辨认的形状,
一个更加隐晦的目的。我不知道谁
会是最后,真正最后一个,前来
探寻它的本来面目;此道中的一位
这边敲那边记,懂得何谓十字架龛的人?
某个贪恋废墟者,对古董有癖好,
或有圣诞瘾的,指望着吸一口
长袍和箍带和风琴管和没药的人?
或者他会不会成为我的化身,
厌倦,蒙昧,知道幽灵般的淤泥
已消散,却挂念着这个地界
穿过郊区的灌木丛,因为它未曾洒落
如此长久而平稳地保有那后来
仅见于分离之中的事物——婚姻,生育,
死亡,和这一切的思考——为此才建成了
这个特殊的壳?因为,虽说我不知道
这座带装修的霉烂仓库有什么价值,
我却很乐意站在此处的寂静之中;
它是严肃地球上一幢严肃的房子,
在它混杂的空气中我们所有的渴望汇聚,
被承认,并披上了长袍有如命运。
而这一点绝不可能过时,
因为永远会有某人会震惊于
他体内有一份想要更严肃的饥饿,
会带着它沉落到这块地面,
这里,他曾听说过,适于养成智慧,
只要有那么多死者长眠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