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安仁,我的乡愁...
小河弯弯
文/邝慧兰
“不管你走多远,不论你在干啥,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咱的妈……你身在那他乡住有人在牵挂,你回到那家里边有人沏热茶,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她掉眼泪,你露出那笑容时有人乐开花……不管你多富有,不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阎维文演唱的这首歌情真意切。
每个人都会想念自己的亲人,每个人都会怀念自己的故乡,因为那里有我们的根,有我们儿时的梦,有我们的追逐,有我们的欢笑,也有我们的哭泣、无昩……
01
POETRY
我的故乡深处山旮旯,三面环山,无论从东边走到西边,还是从西边穿越东边,都要翻过一座座高山,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村前弯弯曲曲一条小河,那是通往十里开外的宜阳河支流直至永乐江(仁城县城中心段流域)。如果从村子东头绵延向南至西而下,中间那一条长长的峡谷(便是祖祖辈辈用汗水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田园)直通村外,与邻村的田地接壤,那是隔壁另一个镇上的村子了。
其实,我们村庄坐落的位置依山傍水,坐北朝南,确切的说,村庄是四面山山环绕,像一张宽大的靠背椅凹进去的,祖辈们就地盖起了一栋栋的居家土砖瓦房,这样的房子虽然简陋,但却冬暖夏凉,适宜村民居住的好地方。
本姓氏族属本土,另姓氏族属外来,从古至今,繁衍生息。最初人口由几户人家,发展为几十户人家,到了我们这一代长大成人的时候,还是不足百户人家,尽管两个姓氏不同,还有两姓婚配的,人口发展还是不快,甚至还不需要控制人口增长,人口的自然增长率都不高。
每户人家的主要劳动力难以超过两个,那时候基本上没有人外出打工,孩子们上初中读书的都很少,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依那个时间段为界限,恐怕上下30年整个小村子里都没有一个女孩子上过初中,或者是不让女孩子进校门读书。唯有我家父母思想是开放的,让姐弟俩都上了初、高中。村里“男尊女卑”思想严重,不少的老“封建”“重男轻女”,造成的后果——这些出嫁女到了婆家生了孩子反倒积极的送自己的孩子去学校读书,而痛恨她们的父母没有给她进学堂读书的机会,成了新一代文盲。
我家父母给了我们姐弟俩一片“新天地”——上了学堂。每当从学校回到家里(因为老师从不布置作业),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和村子里的小朋友一块去河边玩耍。
村前这条小河的发源地,是由东头那座叫“上安子”高山下背面的一座小Ⅱ型水库底部隧洞的暗泉渗出来的,再经过几丘田垅,流入圳沟,吊落山崖,一滴滴、一串串、一泼泼奔流而来汇入小河,这就成了小河的主流之源;还有上游左左右右大山里常年累积下来的储水也都源源不断地流入小河,这也成了小河的原水之源。这两拨水汇聚起来涌入小河,小河便一年四季都不断流,它也成了我们小朋友童年的一处乐园。
小河从出水源头到流出村口,全长约三华里,这样短短的小河,甚至还不如叫小溪更贴切一些。可是,那时的我们年纪还小,几乎都没有走出那个山里,外面的世界像什么样都不知道,以为这样的小溪已经够宽大了,够长的了,这就是一条小河。
确实,家乡这条小河承载了我们这一群小朋友童年许多的梦,它也为我们造就了许许多多欢乐的故事。从小河的源头经过七弯八拐,河水荡漾着流经至村前“大方丘”,河床显得略微宽些,此处左侧方向路旁不知道是哪一代祖辈人栽种了一棵枣树,枣树年年果子丰盛,每到七月份枣子成熟的时候,细把戏们就盯上了那一颗颗长成像红灯笼似的枣子,久久不肯离开。
趁着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年龄大一点的小孩就会攀爬到枣树上摘枣子,自私一点的小孩先装满自己的口袋,然后再从树上摘一些枣子丢到小河里(摊在小河中间的枣树枝杈长着很多又大又圆的枣子,想摘又够不着摘不到,怎么办?爬在树上摘枣子的细把戏就揺晃着树枝杈,枣子便像雨点一样的落到了小河里),让那一些胆子小不敢爬树的细把戏乖乖的下到小河里去抢枣子。
我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属于胆子大的那一类,我就常爬到树上摘枣子让细把戏下到河里去抢枣子,我还把枣子摘下来砸在细把戏们的头上,让他们去抢。
往往这时却是我们玩得最高兴的时候,细把戏们都想抢到枣子,却都不希望你用枣子砸中他(她),于是,在小河里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你,等你摘一把枣子抛过去,他们就一个长长的水猛子溜开来,枣子在水面上浮动,等大伙儿冒出头抢枣子,我在高处看着他们互相打水仗,笑得我差一点忘记了自己是在树上摘枣子,甚至差一点都要掉到小河里去了。
这时,河里的细把戏们仰头对着枣树上的我一个劲的喊:“枣子”“丢下来”,“枣子”“丢下来”。而我在树上又摘一把枣子抛到水里,让他们去疯抢。抢到多一点枣子的细把戏不时的享受胜利果实。然而,总有一些手脚不麻利的细把戏,怎么样都抢不到枣子,他们下到小河里枣子又抢不到,而是陪着伙伴们玩玩。
当然,个别的抢不到枣子有哭鼻子的,那是年龄比较小的娃儿。我当然会照顾他们,从树上下来了,我把口袋里装的枣子送给他们,他们的脸上不再挂着泪珠,笑眯眯的离开了。
这样可是我们偷着乐的场景。也有的时候被主人发现,不让我们爬树摘枣子(当然,主人首先是担心细把戏们的安全,害怕万一有个失错,责任担当不起)。于是,已经爬上树摘枣子的细把戏就急急忙忙从树上刷下来跑了,下到小河里抢枣子的细把戏也慌慌张张的上岸捡起衣裤逃之夭夭。连主人家想告状都找不到门儿——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犯的乱子。尤其是伙伴们守口如瓶,谁都不说出来是谁带的头。细把戏们还真守规矩,无论自己回到家里挨骂遭打,从来都不泄露内部秘密。
02
我们爱上家乡这条小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这条小河上游除了“上安子”高山下背面的一座小Ⅱ型水库底部隧洞的暗泉外,在隧洞的左侧方向有两个杈垅,每个杈垅口又有一口小水库,还有两口面积不小的山塘,每年队上都会在水库和山塘放养一些鱼苗,并有专人割草、放料,到了年关时节,队上就会打捞一些长得快一点的草鱼、鲢鱼、鲤鱼等分给农户家过年。
因为这些水库和山塘上半年都要储水灌溉农田,水库和山塘的下游就是一条长长的峡谷,这一条长长的峡谷中间,就是本队村民赖以生存的粮食生产基地(占全队稻田面积的80-90%);还有10%左右的稻田面积在离村庄约三华里以外的坳背河滩上以及还有一点点高坎干旱稻田,基本上种的是一季早稻。
再说,上半年雨水多,水库和山塘里面的鱼儿随着雨水漂流出来很多,这些跑出来的鱼儿东窜西窜,便窜到了小河这些拐弯抹角之处,尤其是在河弯长着水草的地方,那是鱼儿最好的藏身之处。还有那些从高处落下的瀑布又一个拐弯送来的急流,一些喜爱冲剌浪花的小鲫鱼、小泥鳅等,这些鱼儿都汇聚在小河里。虽然小河不适宜撒大网,但是小河几乎是我们这群细把戏们常去的地方。
我们就爱到那里去摸鱼、捞虾。有时候河堤坝被一场大雨冲破了一个口子,水直流入稻田,这时候稻田里面就有鱼儿来冲浪,一个凼里可以弄上两碗鲜鱼。小河的鱼腥味极浓:无论你是去长着水草的地方摸鱼,还是带上小鱼网出去捞虾,还是到沿河稻田凼里去捉鱼虾,谁都不会空手而归。
现在回忆起那时候我们捞到的鱼虾,吃到嘴里那新鲜的甜味,与现在我们吃到的鱼的味道是无法相比的。
当然,我们某一天弄到了很多的鱼儿,就会到小河下游右侧的“山嘴上”去玩,尤其是迎着太阳,我们到“山嘴上”那儿的黄沙地里挖一种“沙猪”“沙牛” 的虫子,此虫俗名叫“沙窝倒退”,本地人叫“退鸡婆”,学名叫蚁狮,常在沙地上做成一个小圆坑,它藏在最下面沙子里。
当有蚂蚁不小心落入沙坑,不断挣扎想爬出来就惊动了它,便迅速用头上的两只钳抓住蚂蚁拖进沙子里吃掉。这种东西是肉食性昆虫,它制造的一个个小沙坑就是用来诱捕其他昆虫的。
我们就在这沙地里挖“退鸡婆”比赛,出家门的时候,每个人口袋里装一个火柴盒,伙伴们将挖到的“退鸡婆”装进火柴盒里,然后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个个把自己的火柴盒拿出来,数一数挖到了多少“退鸡婆”,挖得多的是胜利者,挖得少的就到自己的篓子里选一条最大的鱼,给挖得多的胜利者,这样,大家也非常开心。
但也有不开心的时候,那是有的小伙伴在挖“退鸡婆”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想当胜利者,发现一个圆洞眼,就扒在地上使劲吹,巴不得快快的吹开洞眼,“退鸡婆”就无处可逃了。
可是,由于心太急,将细细的沙粒吹进了眼睛里,顿时泪水直流,又因为山上没水,小孩子没经验,谁都不会带条湿手巾放在身边,而是反复揉擦眼睛,这样不仅眼睛里的沙粒没出来,反而越擦越揉眼睛,眼睛越发红肿起来,无奈回到家里求助父母,令父母亲又急又气。
这样的问题,没有几个小伙伴能躲避得开——你今天幸运沙粒没吹进眼睛里,那明天这个不幸的人是不是你,也就很难说了,爱玩的小伙伴们差不多谁也没有逃脱这样的厄运。
03
POETRY
我们在碧水清风、禽戏鸟鸣里感受鱼肥水美。依故乡老辈人的经验,水草旺盛的地方,鱼儿就多,而鱼儿多的地方,藻类特别疯长。那时候,农村大部分家庭都喂猪,猪的饲料主要是野草,加粗糠皮(细糠皮都做成了糍粑粑当餐用,大人吃不饱饭就到山上挖蕨根和土茯苓,发下来的人口粮都会给自己的小孩吃)。所以,用粮食喂猪的农家几乎没有。
我们这群孩子每天都有着出去扯猪草的习惯,那时候的小孩子,非常勤快,我们经常天刚亮就起床扯猪草去了,还生怕别的伙伴比自己起得早,会把那头一拨旺盛的猪草扯了,而自己扯不到。居然经常有早早起来并看不清人影的时候,遇上的却都是你我(熟悉的一群小伙伴)。说起扯猪草吧,天天都是我们这些小伙伴,几乎天天都是这么些老地方,每天小伙伴们都是空篮子出来,满篮子猪草回家。
除了一部分人到附近山地里采摘一些嫩叶嫩草以外,大部分都是沿着小河两岸寻找,更多的小伙伴还是下到小河里去涝一些藻类做猪草。因为小河的上游有山林、田园、土地肥沃,年积月累,风霜雨雪,积淀冲刷下来,流入小河,便成了这些藻类生长的最好肥料。
因此,小河里丰富的藻类就是我们这群小伙伴采摘猪草的好去处,尤其是一些打懒主意的人,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就可以采摘满满一篮子猪草,真是“干活玩耍两不误”。
再说一起在河弯采摘猪草的事吧,曾经听袓辈讲过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那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时候,到处烧杀掳抢,残害百姓,抓男当丁,强奸民女,无恶不作。
一次,天刚蒙蒙亮,鬼子就进了村,因前一天,鬼子在村庄扫荡,村里人发现了事情不对头,便奔走相告,人人四处逃亡,躲进了山里,不敢回家。等到第二天,风声平静一点了,有人偷偷地回家看看,牛伢子回到家里,看看家里没什么异常,便提着揹篓出了门,在离出村不远处,这时来了两个鬼子,鬼子见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四处张望,发现前村河边有一个人,便大声叫嚣:“你的,回来!”鬼子见牛伢子没有回来的意思,再次大声嚷嚷起来:“你的,不回来!打死你!”鬼子随即去追牛伢子,牛伢子这时候不慌不忙,他把鬼子引入了河弯深处,因为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再往别处走也是死路一条,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原来,在河弯深处有一个洞口,深不可测,洞口的外面被水封口,常年长着密集的茅草柴禾,还长着许多草草叶叶,这些绿叶花草都可以当饲料,人们也经常到河弯深处来)。
就这么一个洞口,人钻进去了是不会被发现的,即便鬼子追过来了,也是找不到人的。鬼子见河边的人没有回来,越发气急败坏,追到了河边,却不见了人影,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人,撒野地说:“他妈的找死了,杀了你他妈的!”鬼子在河弯深处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人。“明明一个大活人,怎么跑掉了?他妈的死了死了的……”鬼子大发雷霆怒斥,懊丧的走了。
而此时的牛伢子藏在河弯洞里,鬼子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清清楚楚。日本鬼子最终没有抓着牛伢子,回到村子里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牛伢子邻居两间房屋和一间杂屋,其他人家,家家都翻了个底朝天……鬼子走后,村民几天都不敢回到自己的家。每每回忆起袓辈人讲给我们听的这个故事,都感觉毛骨悚然。
现在,故乡的那条小河依然是那条小河,那个河弯依然是那个河弯,可我们这一群小把戏们却都长成了大把戏、老把戏了,并且有了各自的归宿。但无论你在天南地北,还是天涯海角,每当夜幕降临、夜深人静的时候,往事历历在目——梦中的你,都会把那一串串讲不完的故事,永远的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