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李旭焰/“火塘”情结 / 四六文摘

“火塘”情结

作者：李旭焰

临近年关，气温陡然下降。临湘的冬天近年来很少下雪，今天凌晨时分，也飘起了雪花。办公室的帅哥美女们雅兴大发，就着还未消融的雪花，赶紧拍照，并配上一句富有诗意性的语言“2021年的第一场雪”，让原本寂静的朋友圈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晚上，妻子打电话回娘家，开着视频。只见大舅哥的堂屋里燃起了一堆红彤彤的劈柴火，围着火炉，大舅哥一家和几个隔壁的邻居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打完电话，我对妻子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寒冬腊月一炉火，芝麻豆子满房香。”话音刚落，一直在电炉边做作业的儿子突然抬起头对我说：”爸爸，什么是一炉火，现在家里不是有火炉吗？“望着妻儿询问的眼神，我和他们娘俩慢慢地讲起了我的“火塘情结”。

也许是五行缺火的缘故，不但我的名字里面有一个火字旁，而且从小就对火也一种特殊的情感。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火塘边烧火。尽管每次烧火都是笨手笨脚，换来大人们的一番说教：“人要忠心，火要空心。” “人糙（读四声）活，树糙松，火糙一场空。”但每次仍是乐此不疲。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坐在火塘边，拿着吹火筒，鼓着腮帮，死劲地吹着半干不湿的木柴的模样。

说到“火塘”，90后出生的城里人会比较陌生，但对于70或80后出生的农村人来说，则是“老相识”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偏爱了。在农村的偏屋或厨房，伴着墙角砌上两堵矮墙，在矮墙上方横着密密麻麻地铺上一排粗棍，然后把早已锯好的干劈柴一层一层往上堆，劈柴堆得越高，则表明财火越旺。所以在腊月间，走进任何一户农家的火塘边，都可以看火塘上方砌得高高的劈柴，劈柴上方是用竹筛装着的油豆腐或盐豆腐，再往上，就是悬挂在房梁下的一串串腊鱼腊肉了。在矮墙坑架下挖一个土坑，沿着土坑围上几块青砖，支起一个三脚架，然后在房梁上吊起长长的铁梭钩，一只吊罐或烧水壶吊在火塘中央，生火，烧茶，煮饭，炒菜……一个具有农村特色的“火塘”就形成了！

冬日，不管是否做饭，火塘里的火苗燃烧着。悬挂在火塘中央的铁壶晃晃悠悠，“咝咝啦啦”的热气壶嘴冒出来，晃晃悠悠。随着青烟上升。此时，老人一边忙着手中的针线活，一边念叨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家中的所有大事小情都在火塘边谋划。

小时常喜欢坐在火塘边，自然少不了一些实惠之处。热乎乎的烤地瓜、扎糍粑自是常事——在七十年代的农村里，还能找到那种扎糍粑专用的“七字形”瓷器工具，但现在已经绝迹了——当糍粑扎得两面鼓鼓时，掰开，中间塞上白糖。在当时吃起来觉得是人间美味。

即使现在，人到中年，坐在火塘边，望着红彤彤的火苗，香喷喷的饭菜，火塘上方堆得高高的干劈材，正对火塘的房梁下方吊着的一串串腊鱼腊肉......舒适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寒冬腊月，在农村里，火塘边上的人始终是最多的。在农家来了客人，不像在城里，往客厅带；而是拉着客人直奔火塘，待客人落座后，一杯香喷喷的芝麻豆子茶就会捧在你手上，喝一口下去，浑身热乎乎的，整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舟车劳顿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农村腊月或正月的夜晚，谁家的柴火越旺、灯光越亮、哈哈越响，围坐在火塘边的客人就会越多。在农村，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喜欢“坐人家”，满屋场跑，只看哪家最热闹，就群聚在哪一家。这时，东家香喷喷的芝麻豆子茶也会一杯一杯的斟起来，人越聚越多，招呼声、装烟声、谈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至于“火塘”的火，自然一直都是旺着的。讲古，扯白，拼搏经历、风流韵事，不知不觉中村民们就将整个夜晚打发过去了。散场时，真个面庞被劈柴火烤得红通通的，肚子也被芝麻茶撑得圆滚滚的。

说到“热闹”，东家的好烟好茶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要有“好火”。除了东家的火塘要位置宽敞，木柴要干透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人会烧火一一烧柴火也是有讲究的：往火塘里放干劈柴要呈交叉形，不能呈一条直线，下面要是空的；火不能常糙，不能有熏烟。除此之外，东家还要舍得，好烟好茶，要一番接一番的款待。东家装烟，客人接烟后，一般都会附带一句吉言：吃你的发财烟！村民们平时省吃俭用，但在腊正月间，一般都舍得，因为这比的就是人缘，就是脸面，就是财气。在八字门舅哥家中，正腊月间，只要他回来了，天天晚上几乎没有散过场。

2018年，我和妻子两人经过一番曲折而又艰辛的努力，在贵人的帮助下，终于都调进了城区。现在一家四口窝居在一个不到60平方米的小套间里。身边也有不少同事和我一样，刚刚调进城关。当他们都在忙于通过各种渠道购买二手房或是较优惠的单元房时，而我却提不起半点兴趣。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在城区的偏僻地方，找一块可以建房的地皮。房子不需要大，但一定要有一间偏房。偏房做好后，第一件事便是依照我心目中的模样，伴着墙角砌上两堵矮墙，在矮墙下挖一个土坑，围上几块青砖，支上一个三角架......

我的火塘，我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