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七回中,宁国府派焦大去送秦钟回家,结果焦大喝醉了,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这段文字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秘密,揭露了宁国府那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历来令无数红迷费尽心思——“爬灰”的是谁?“养小叔子”的又是谁?
有人怀疑过王熙凤,认为王熙凤和贾蓉关系有点暧昧,毕竟贾蓉借炕屏那一段有点让人浮想联翩,而且王熙凤在被贾瑞盯上之后,也是派贾蓉和贾蔷去敲诈勒索了贾瑞,由此可见他们关系不浅,所以,说王熙凤“养小叔子”。
但是,王熙凤和贾蓉的关系,根本不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潘金莲和武松的关系才是叔嫂关系,而王熙凤和贾珍是一辈(贾珍和贾琏是同辈,贾珍称王熙凤为“大妹子”),贾蓉是她的晚辈,是她的侄儿,他俩是婶子和侄儿的关系(贾蓉借玻璃炕屏的时候称呼王熙凤为婶子,而周瑞家的也在提醒刘姥姥的时候说“那蓉大爷才是他的侄儿呢。”)不是什么叔嫂关系,而且侄儿跟自己的嫂子撒娇,嫂子托侄儿给自己办事,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他们两家关系本就很好。所以,这点可以排除。也有人怀疑王熙凤和贾宝玉,这点也可以排除。贾宝玉喜欢接近女性,这点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对女性基本上是“意淫”(连神仙姐姐警幻仙子也特别指出了这一点),不涉及实质性的内容,何况他初试云雨情的对象是跟袭人,焦大醉骂的时候他还很小,连睡在秦可卿的卧室都不会引起嫌疑(虽然也有奶妈认为叔叔睡在侄儿媳妇屋里不妥,但是秦可卿说:“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上月 你没有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和宝二叔同年,两个人要站在一处,只怕那一个 还高些呢。”可见宝玉年龄很小,个子也不大,不会被人误会)更何况跟嫂子同车呢?
由此可见,王熙凤和贾宝玉的关系,断不至此。而宝玉在听到焦大醉骂以后对于“扒灰”二字的询问,也可知道他年纪尚小,并不明白这里的道道,焦大骂他,实在犯不着。因此,笔者认为,二者指涉的都是同一件事,“爬灰”的是贾珍,“养小叔子”的是秦可卿。
那么,为什么说焦大骂的“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的人指的都是贾珍和秦可卿呢?我们都知道,脂砚斋和《红楼梦》的作者关系非比寻常,《红楼梦》中很多线索都是脂砚斋在评语里面指出的,研究《红楼梦》的人,如果绕过脂砚斋,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扑朔迷离,无法可解。有人认为脂砚斋是曹雪芹的妻子,也有认为是堂兄的,甚至有人怀疑脂砚斋本人就是作者。脂砚斋在批注中明确标注:“今秦可卿托......理宁府亦......凡......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如此种种,都表明秦可卿与他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这个人肯定不是其丈夫贾蓉。
结合秦可卿死后贾珍的各种表现,他“拄拐踱了进来”,恣意奢华,为其违制,以名贵棺木樯木为棺,“哭得泪人一般”,甚至众人在问如何料理的时候,他竟然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基本上可以推断,焦大醉骂的有贾珍和秦可卿。既然骂了贾珍和秦可卿,那贾蓉自然不可避免被带上。“爬灰”我们可以理解,专指公公和儿媳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不用说,焦大的醉骂发生地点是在宁国府,存在这种关系的只有贾珍和秦可卿。余者纵有此关系,在焦大而言,不但无此必要,也无必要在贾蓉和凤姐面前骂出。结合《红楼梦》文本中说“焦大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众小厮见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得魂飞魄丧,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凤姐和贾蓉也遥遥的听见了,都装作没听见。”我们可以知道,在贾蓉面前当面骂他老爸和媳妇搞乱伦,就相当于当着人的面揭穿他老爸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那种羞辱是难以言喻的。
“养小叔子”其实也不难理解。我们既然知道贾珍和秦可卿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就可预见秦可卿有可能因此怀孕。既然怀孕,就免不了看大夫,那因此被人知晓关系,再容易不过。而且,如果秦可卿因此生下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和贾蓉就相当于是弟兄关系。既然是弟兄关系,那秦可卿就不止是这孩子的妈,在外人看来,就是这孩子的嫂子了。自然,这孩子也就是所谓的“小叔子”。所以,此处的“养”小叔子的“养”不是抚养之意,乃是“生养”之意。既然秦可卿“养”了小叔子,那贾蓉自然也得自认倒霉,“养”着小叔子了。结合焦大醉骂的时候神志并不清楚,能把“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说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他说出这种让人乍一听听不明白的话,再自然不过。我们知道,自从焦大醉骂没多久,秦可卿就病了,而且据尤氏说“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有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可见他们宁国府的人自己一开始都认为是“喜”,更何况有些太医也曾经给诊断过,认为是“喜”。可是这“喜”从何来?可不是贾珍造的孽?(可见宁国府都知道贾珍和秦可卿之事)所以焦大口里就乱骂了起来。如果说因为和贾珍乱伦而有孕,又被宁国府的人吵吵的到处都是(连柳湘莲都认为他们宁国府只有两个石狮子干净,可见名声之臭),秦可卿这本就要强的人,还能不能活着?纸里包不住火,饶是不是“喜”,已经被人编排得到处都是了,那要是“喜”,岂能了得?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下,秦可卿除了死没有别的出路。从文中秦可卿对凤姐说的“任凭他是神仙,'治了病治不了命’。婶子,我知道这病不过是挨日子的。”我们就可以知道,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无法改变目前的局面,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诗后又画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 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这些都说明了秦可卿最终是自缢而亡,并非如前面所说的那样是病死。而且也以一个字给她定了罪——“淫”,并且说“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若非此事闹得合府皆知,作者又何必借焦大之口痛骂了出来?“焦大”之名,我们似乎可以理解为“焦虑很大”,因为宁国府这些子孙不长进,作者于是派了这么一位能够代表贾府祖上那一辈的人来对这些“不肖子孙”进行痛骂,表明了作者对贾府败亡的无比心痛和心焦。脂砚斋之评语中之“放笔痛骂一回,富贵之家,每罹此祸”“忽接此焦大一段,真可惊心骇目,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正说明了作者对于家族覆灭的无比沉痛。“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