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江南风景旧曾谙|怀旧党
今年
(图片来自网络)
(2012年)苏南早春气候偏凉,花期来得较常年晚。
但这个时候,故乡的油菜花花季已经过去了,花已成籽。
故乡的油菜花正黄的时候,大概正是我在大理游历的时节。
4月初,在大理,我看到一畦畦金黄的油菜花,如此熟悉,心里蓦然升腾起何处不是故乡的感慨。
不过,大理的油菜花开的却有些不同,花季参差不同。
在高原平坝,油菜花已开始凋谢结籽,而进入山区,油菜花却才在高原风中怒放。
故乡的油菜花,花季一到,齐刷刷地盛放,齐刷刷地凋谢,如此默契同步,好似纪律部队。
不过,在大理看到油菜花,却勾连起了我对苏南故乡油菜花的思念。
油菜花的记忆,一定是深深地烙在了像我这半年岁的人心里。
95年春天,我从蚌埠前往黄山途中,看到大片的油菜花,心里升腾起了特别异样的感觉,当时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那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啊!
我后来才知道,全国很多地方都有油菜花,风景之美,远胜于我苏南地区寸土寸金原野上的油菜花。
08年去婺源,看大名鼎鼎的婺源油菜花之后,我有些不屑地撇嘴。
其实不是婺源菜花逊,而是我总在不自觉中,拿那些地方的油菜花,与记忆中故乡的油菜花比较,总觉别人稍逊,总是自己老家的好。癞痢头的儿子自家爱啊。
多顽固自私的乡土记忆啊。
没有一种记忆是天生顽固自私的。
正如我对菜油独特的生命感受一样,油菜花的记忆,也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生产队时代,油菜是集体种植的,集体种植意味着是成片的。
武进乡下,人口众多,各自然村落,首尾相望,各自的农田也是连在一起,所以,常常一片油菜花地,都是周围几个村子的,面积自然不小(当然,与那些菜花风景之地相比,规模也就不大了)。
在我的故乡,油菜都是直播。
每年秋天,晚稻收割之后,把稻田翻好分好畦,然后把油光光黑乎乎中泛着紫红的油菜籽撒在翻分好的地里,算是播种好了。
后来种油菜,也有不反地,直接在收割完的稻田里下种的。
分田之后每家还种一些,条件好的,过冬时会覆上一些稻草灰,也算是钾肥吧。
待到春天,看着菜籽发芽,钻出地面,一点点长大。勤快地农民,会下地去莳弄除草,有时看菜苗太密了,会拔掉一些。
最初我也很奇怪,拔掉的油菜苗其实挺好的,为什么不喂羊和兔子,就扔在地里了。试过之后,后来我才知,油菜也有怪味,连羊和兔子都不爱吃。
这也是我和弟弟到北京,听说吃油菜之后都大吃一惊的原因——北京人所言的炒油菜,其实就是炒青菜。但何以把青菜说成油菜,我没去考证。
油菜和麦苗一样,渐渐长起来后,它的梗脆弱的很,很容易折断,一折断就再也没救了。所以,这个时候,乡下人就会开始不让小孩们下油菜田和麦地了,踩坏了要绝收的啊。
油菜越长越高,我们这些小孩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小孩们期待什么?
我们期待的不是今天漫山遍野万人迷的黄花,而是其他。
杨万里有诗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小时候,油菜花开的时候,我们候追的,可不是黄蝶,是蜜蜂。
那时故乡还是水清草甜,没被污染所伤。春天桃花梨花槐花荷花郎向日葵南瓜黄瓜花还有各种我忘了名字的植物的花,都很适合蜜蜂采蜜。
桃花梨花之后,就是菜花。菜花更多,所以待得黄花一开,放蜜蜂的就来了。
油菜地里,到处都是蜜蜂飞舞,嗡嗡作响。
我们这些小孩,总是偷偷地,离放蜂的稍远,拿个瓶子,捉蜜蜂玩。甚至,上学下学路上,小子们也都会捉蜜蜂玩耍。
捉了蜜蜂,或者最后放了,或者把它撕开,舔蜜蜂身体内某处甜的地方。有时不小心,嘴巴会被蜜蜂的尾针刺着,嘴唇就会肿的能挂瓶。这是偷嘴贪食的结果。
今天想来,那时竟然做了这么残忍的事,也有些不寒而栗了。
不过,这在当年小孩生活中,这确实很流行。生活清苦,自己能找到些乐子,让自己的童年快乐而无伤悲,实在是了不起的。不应该受到指摘的。
宋人冯取洽的《水调歌头》可视为此行为的最佳辩护词:
“峦岫竞围绕,风日更清妍。闹媒蜂,纷使蝶,菜花繁。少年正而行乐,谁复顾华颠。”
捉迷藏是油菜花地里另一个难忘的记忆。
无论是割草的时候,还是上学路上,油菜地里捉迷藏,也是少年时常有的游戏。
油菜地是分畦的,油菜开花时,比小孩要高,当然,那时营养不良,乡下小孩长得都比较瘦小,加上当时油菜品种高大,所以在油菜地里钻进钻出,是很方便。不像现在矮小,矮小则不易倒伏,但却也不方便孩子玩耍了。
玩的时候,大家会划定范围,在一区地里玩。毕竟油菜田成片连着,不划定区域,游戏无法进行。
玩的时候,捉的人在这畦找,躲的人就在那畦;待捉的人追到那畦,别人又躲开了。
捉迷藏时,最容易折断油菜,纵使你千般小心,也会伤油菜,更何况捉迷藏时,以不被捉住为第一要务,所以,少不更事的我们,都当过油菜杀手。
当时从我们家到朱家桥小学上学,途经的中桥细村头的油菜地,每年都在路边用荆棘拉上,就是怕我们这些“小祖宗”油菜杀手下去玩啊。
当时我们很难理解,油菜地里捉迷藏被大人发现后,大人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赶,发现是谁家孩子后晚上准上门告状的行为。
少年不识生活苦。
油菜地里偷草,也是另一个难忘的记忆。
草野生野长,何来偷一说?这就与油菜地有关。
油菜长大后,密密麻麻,地里不见阳光,所以菜地里的青草非常嫩,羊和兔子特别喜欢嫩青草。但油菜易折的特性,让种油菜的人家都禁止大人小孩下油菜地割草。所以,到油菜地割草的行为,就成了偷。
割草与捉迷藏不同,虽然不小心会伤着油菜,但毕竟很少。但大人的追赶,倒是让原本偷草不会伤油菜的,伤了很多油菜。
想来很多同龄人,都有被大人骂着追赶的菜地割草记忆吧?
(原文写于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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