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散文】冰雨:雨的情愫
雨的情愫
冰雨
天阴沉得像要掉下来似的,风用力地撕扯着老杨树的枝条,发怒地敲击着窗户,啪啪啪,啪啪啪,“咚”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地关上了,就在开门的瞬间,一道白光划过,轰鸣声中,白亮亮的雨点从窗外飞速旋过,眨眼间,对面楼房的外墙,一股水柱斜斜地冲了过来,在碰到外墙的瞬间,旋即又随风冲向东北……我惊恐地抓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想问问爸妈,家里雨下得大不大。“打雷呢,打啥电话?”我惊恐地缩回了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好怕人呀……
自小,我对雨就有着莫名的恐惧:
那年我四岁,秋末,一个阴沉沉的早上,我早早起来,坐在窑门口的门墩上,等着要去上工(去地里劳动)的妈妈。前一天晚上听妈说今天早上要出红薯,想着刚出土的红红的、咬在嘴里脆生生、甜丝丝的新鲜红薯,我就要使劲地咽口水,我人在门墩上,眼睛却没离开妈妈,生怕她丢下我自己走了。妈前脚出门,我就飞跑过去,抓住妈的后衣襟, “快回来,眼看着要下雨咧!”婆踮着小脚,追了出来,喊着我。我头也不回,追着妈跑。“快回去,看你婆给我娃拿啥好吃的。”妈边急匆匆地,边往前走边对我喊。我只管追着妈跑,因为此刻,新鲜红薯的吸引力远比婆手里的好吃的要大得多。就这样,我跟着妈妈来到了离家三四里坡上的红薯地里。
大人们开始挖红薯了,我们几个小孩子就你追我赶地在地里玩开了,我不时地看看天,天更黑了,风更大了,离家时的高兴也一扫而光,因为天低得就在头顶,随时都会掉下来。我不敢再跟着伙伴们疯跑,悄悄地跟在挖红薯的妈妈后面,小声说:“妈,天要下雨了,我要回。”“去,跟他们玩去。别叫队长看见了……”妈头也不抬,对我喊。我只好蹲在妈妈挖过红薯的地里,看着一堆堆被妈妈码得整整齐齐、带着新鲜泥土的红薯。我垂涎欲滴,挑了一个颜色好看,浑身光溜溜的拿在手里,小心地剥掉上面的泥土,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我,赶紧往嘴里塞。可就在我抬起手的瞬间,雨点打在我手背上了。我惊恐地站起来,颤抖着手把那只红薯装进裤兜,不放心地摸摸,向前面的妈妈跑去,边跑边喊:“妈,下雨了,我要回!”“得是下雨咧?”随着我的喊声,一个大婶惊慌地问,“走时被子还晾在院子里,这可咋办呀?”说话间,雨点大了,也更密了,“妈,下雨了,我要回!”我带着哭腔又喊道。“雨大了,避避吧。”有人提议,大伙儿都向前面跑,要去前面的窑洞避雨。 “快,跟妈避雨去!”妈过来拉我,“不!我要回去!”我哭喊着往后退。这时,晒被子的大婶跟队长请了假,要回去,妈拿我没办法,就叫她带上我。
可是,刚走出红薯地,雨就唰唰地大了起来。路面泥泞,脚越走越大,我走不动了。大婶急着回家,拉起我的胳膊,大步朝前走,我疾步跟着跑,雨越下越大,我几乎是闭着眼,跟她高一脚、低一脚踉踉跄跄回了家。到了家门口,她喊我婆来领我,就匆匆忙忙回家了。我依稀记得,婆领我回家,换了衣服,洗脚时,发现光着一只脚,问我鞋呢,我 “哇”的一声哭了……这才看到,光着的脚掌已被划破得直流血,婆一边骂妈妈,一边给我洗脚,包伤口。
妈回家时,雨已经停了。妈后来说起这件事,就会说,刚进门,就被你婆骂:“你都知道避雨,叫娃跟着人家人回家,你得是娃的亲妈?把娃鞋都走掉了,快给娃做鞋去。”就这样,我烧退了,脚上还裹着纱布,就穿上了一双妈妈熬夜做的新鞋……
又是一年的雨季,我六岁,记忆中,雨特别大,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在持续的雨中,雷电声伴着房屋倒塌的轰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盖过一声,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每一声轰响后,婆都会说:“××家的厦房倒了,××家的窑倒了,哎,天灾呀!”
场院里的洪水齐到了大人的腰间。场里的麦秸堆、碾场的碌碡都被大水冲走了。第一场水走后,村里的人都往岩上转移,害怕第二场水再来。家里就剩婆、妈、我和大哥。大哥是来背婆的,可是婆说什么都不肯走, “要死,也要死在这窑里,住了一辈子了。”婆如是说。于是,我们家大大小小,天黑前又都回了家,婆这回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一阵阵大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家里进进出出每个人,也看着我们的窑洞和厦房。
也就在那年,村里好几个人被大水冲走了。许多住着土窑、厦房的人家都无家可归了。而我家的土窑、厦房如有神佑,完好如初,。
大雨过后, 队里的饲养室、库房,村子里原来空着的屋子都住满了人。村子里似乎比原来更热闹了。
……
上学时,每每下雨我都怕,怕被雨淋,怕走泥路;上班了,看到预报有雨我就恼,恼雨中赶时间的急惧,恼雨中骑车的痛苦;孩子离家上学,每看到有雨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发信息给他……
雨过了,太阳出来了,手机响了,是父亲,“你刚才下雨时在家,还是……”我不禁泪如雨下。
雨,几多牵挂,几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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