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崔廷洁 程宏远 ：回望文艺路摆地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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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19期︱
审稿|王军红 编辑|小蚂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回望文艺路摆地摊」
文|崔廷洁 程宏远
吃罢晚饭，我独自一人，漫步西安街头，不经意间走到了西安窗帘布匹市场文艺路。
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川流不息的车流，华丽明亮的玻璃橱窗，构成一道靓丽的国际化大都市风景线，看到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被电动车和共享单车所占据。今非昔比，27年前我的一些往事不觉得涌上心头，这里也是我磨砺人生的转折点。
文艺路位于西安市的文昌门外，南北走向，大约4公里长。街道两旁布满了布匹摊位。布料、窗帘批发、零售大都集中在这里,吸引着全国各地大量商贩来这里采购订货，由于布匹的花色新潮多样化，客户应接不暇，从而拉动了一系列与布匹相关产业的繁荣，如缝纫线、松紧带、扣子、窗帘环、拉链等小商品的畅销。
于是，布匹摊位边上又多了摆地摊的小商小贩。摆地摊通常大多数是将编织袋子铺在地上,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百货小商品，地摊由于没有正规的门市和营业执照，属于当下人们常说的“存在即是合理”的小本经营，其小商品与正规摊位布匹批发交相辉映，互补搭配、满足了客户不同层次商品的系列需求，经营互补，浩浩荡荡地推动着文艺路布匹市场的经济发展和繁荣。
这里交通发达，每天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满眼皆是货车、三轮车、公交车、摩托车、自行车、人力架子车，川流如梭，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更加增添了文艺路的繁荣景象。大家好像有一个共识就是，只要随便在文艺路摆一个地摊，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卖啥都能赚到钱，这里仿佛遍地都是黄金，就看你能否抓住它？
华灯初上，学生放学，单位下班时间，这个时候是街道上人流最拥挤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摆摊人，也在这个时候开始收摊了。由于地摊主们没有固定的摊位，为了明天能继续摆摊经营，于是，在临走前用砖头或者石头押在各自的编织袋或者塑料薄膜上，如同占山为王一样，占地守夜，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行规，表示这块地盘地有所属，其他人不能再在这块地上摆摊了。
夜半时分，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你此时行走在文艺路街头，一眼望去，街道两边，密密麻麻铺满砖头压着的蛇皮袋子或者塑料薄膜，像是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补丁，远观如同库区移民的微型窝棚，迎着夜风，哗啦啦作响。这些密密麻麻的街道补丁，连同哗啦啦的声响，便是那个年代文艺路的夜半风景了。
那时有人开玩笑说：“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挣工资的不如摆地摊的”。知识改变命运, 用知识创造财富，在那时还没有形成意识。摆摊人摆摊挣钱，仅仅是为谋生计，改善生活，养家糊口罢了。
还好当时姑母家居住在文艺路附近，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拥有一个正规布匹摊位, 由于姑母善于经营，吃苦能干，后来发展到三个布匹摊位，后来买了房子,还供养出了一个博士生儿子和一个研究生儿子,令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曾记得那是1992年，第一次下海做生意。因为迫于生活的压力，正当年轻，带着一股子冲劲，辞掉了国企化工单位铁饭碗的工作，下海经商，不管会不会游泳，就跳进了滚滚商海。有幸的是，我在姑母的指引下,先从小本生意开始，怀揣70元钱，骑着自行车，到西安东郊康复路批发市场，购进一箱形色各异的缝纫线，从此，在姑母的摊位前摆起了一个小地摊。
早起忙碌的客商，车流声打破了文艺路特有的宁静，大多商铺渐渐开市了,我有姑母赋予的固定摊位不必早起，做好早饭，将一岁的孩子送到幼儿园已9点多了，然后骑上自行车，带着一箱子缝纫线，行至文艺路，将自行车放到存车处，于是在姑母的摊位前，铺上干净的编织袋子,把一箱子各色的缝纫线倒在编织袋子上,形成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山堆，由于是第一次，有点腼腆的我，声音有点小，吆喝不出口，“一块钱7个！”怯怯地喊了起来。后来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红火，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洪亮了。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参加过西安市举办的”百灵鸟音乐节”，我们学校拿下了西安市二等奖，其中有我的领唱，美声唱法《什么是美》，先天的好嗓音，在摆地摊的时候还真是用上了。“一块钱7个”叫卖声，似乎比音乐还好听，还圆润，还美声，我的自信心也越来越满。许多妇女顺着声音围上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好看颜色的缝纫线,你一块，她一块，不到两个小时，一箱子缝纫线基本卖完，所剩无几。
看着手里握着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原来摆地摊赚钱也不是多难。于是回到家里，做好中午饭，下午，不知疲倦的，又跑到批发市场，再批发一箱子缝纫线，准备明天继续摆摊用。
心里盘算着：一箱子缝纫线成本70元,刨去成本净利润为25元左右，这样既赚到了钱，又能兼顾家务，还能照管孩子，时间上也自由一些，再不用到西郊化工厂上三班倒了，业余时间也比较充裕，赚到的钱，比当时事业单位的月工资要高出三倍有余，最关键的是轻松、愉快地赚钱。
从此，愉悦的地摊生涯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开始了。
说起摆地摊，其实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叫卖，一边收钱，还要随时留心工商税务部门的突袭检查，一旦被抓住，不是没收就是罚款，因为摆地摊没有办理正规的手续，属于偷税、漏税行为，所以，工商税务部门把严管、整顿、没收摆地摊放在首要工作任务上。可以这样形容：摆地摊实际上就是与工商税务人员展开的一场一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 地摊主们运用毛主席打日本鬼子的作战方针，敌来我撤,敌追我跑，敌抓我闹，敌走我摆。地摊主们与工商税务日日周旋，乐此不疲，工商税务人员在拥挤的人海茫茫中晕头转向，最后筋疲力尽，又无良策。
俗话说得好，法不治众。工商税务部门人少,实在是管理不过来，而地摊主们人多势众，声势浩大，整个文艺路的两旁，一个挨着一个，大家相互照应，心照不宣，一旦有风吹草动，说明“敌人”来了——工商税务的来检查了，于是地摊主们抓起编制袋子的四个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且四处逃窜。
要么隐藏到周围商店或者院子里，要么藏匿于消费者人群里。等工商税务人员走远了,这边又开始摆上了，就这样如此循环往复，躲猫猫，捉迷藏。当工商税务过来检查的时候,我会迅速将缝纫线收拾起来，藏到姑母的摊位里，假装和姑母卖布，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检查。
遇到工商税务穷追不舍的时候，他们狂追，地摊主们疯跑，在车流和人流中穿梭，要是谁被逮住了，今天谁就要认倒霉了。总的来说，大家是同情地摊主的，因为摆地摊大多是贫苦老百姓，是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没有多少人同情工商税务人员，因为他们手中有权利，可以公报私囊，鱼肉百姓，高高站在老百姓之上,并不是真正的疏导和服务于老百姓，也解决不了社会底层人的生存问题。
如果地摊主被抓住了，货物被他们没收甚至罚款，他们则会在工商税务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软磨硬泡地诉起苦来，讲述生活多么艰难,生活多么不易，希望得到工商税务的同情和怜悯。然而，工商税务人员可是有一幅铁石心肠呢，有着不食人间烟火之态势，任凭地摊主们怎么诉说，都无动于衷，因为摊主们诉的苦，如同佛教和尚每天诵的经文一样，对他们来说已经麻木且习以为常了。铁定必须交罚款，才能拿走各自的货物。衡量交罚款与拿回货物哪个划算,有的地摊主交了罚款,有的索性不要货物了。
总之，摆摊主被抓了，就会认为这天是一个倒霉日，是一个不吉利的日子,可是为了生计，生活还得继续,继续摆摊，继续与工商管理人员周旋。也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地摊主们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了，耳朵也比平时更敏锐了，经验和阅历也不断在增加。
《庄子知北游》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不觉已人到中年。今非昔比，现在，文艺路街道的风景，干净整洁，不再有蛇皮袋子和塑料薄膜的补丁了。曾经我的摆地摊生涯，总是与砖头、蛇皮袋子、塑料薄膜、自行车、缝纫线等形影不离，支撑着我继续生活下去，如今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摆地摊生活，让我在以后的生活道路上，养成了不畏艰难的勇气，勇于担当，勇于吃苦，勇于创新，勇于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后来，工作于非洲三个国家，为以后周游世界，实现梦想，奠定了基础。
摆地摊其实有苦也有乐，有喜有忧，有失有得，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落的伤感，人生其实就是一个五味瓶，只有尝尽酸甜苦辣咸，才能体会到人生的真谛，才算是一个完整丰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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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女崔廷洁：西安人，文学朗读爱好者。朗读作品有：安元奎散文集《行吟乌江》《河水煮河鱼》《二十四节气》《土家族儿歌》等二百余篇。有评论短诗散见于《青年文学家》《乌江流韵》《乡土文学》《花都美刊》《泾渭文苑》《三贤文苑》《灞水两岸》《滋水诗歌》等刊物和网络平台。
程宏远：男，笔名蓝田一点红。1973年出生，祖籍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从小酷爱文学，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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