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蚕豆不当菜

在北方生活时间长了，渐渐忘记了南方的一些应季美食。

当我告诉别人说，蚕豆可以做菜的时候，北方人一脸发懵。在他们的概念里，只听说过“花毛一体”，那个是花生毛豆的组合，可没听说过，蚕豆也有带角煮着吃的。

是的，蚕豆确实不能带角煮着吃，蚕豆可以剥开后吃，很多北方人都想不到，这也就是，鲜嫩的蚕豆角摆到菜摊上，直到蚕豆角从鲜嫩的绿色变成焦黑的颜色的原因。

他们不知道，北京的铁蚕豆与绍兴人的茴香豆，以及四川人说的胡豆之间是什么关系。当孔乙己站在咸亨酒店的柜台前吃茴香豆喝酒的时候，那个店只卖酒，不卖酒菜的，茴香豆是茴香的豆子吗？

每年棉花收完，越冬的油菜和小麦播种完毕，在田间地头还有空闲的地方，乡人喜欢撒下出门前装在裤兜里的几颗生蚕豆。

蚕豆是最不成器的作物，除了家里零星食用之外，蚕豆几乎没有什么经济价值。

这么说也不对，我们安庆的胡玉美蚕豆酱据说销往世界各地，以至于国内的人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国人能吃到的蚕豆酱是四川郫县的豆瓣酱。此外，还有胡蝶豆、开花豆等等。

每年春天，田野里最先绽放的花朵中，必定有蚕豆花了。

可惜，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蚕豆花，因为，即便农村人，也不太关注蚕豆花的存在。

蚕豆是开花的，它之所以不被人关注估计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蚕豆花不鲜艳亮丽，二是蚕豆花长在叶子和枝丫中间，不容易看到，三是蚕豆花实在是有点奇形怪状，难以形容。

在低矮的蚕豆枝干顶端，长出一簇簇月牙似的蓝紫色的尖，慢慢地，紫色的花尖打开了，变成了一个圆形的花托，在花托的上面开着两片白花，让人称奇的是，白花的底部有两个黑色的点。

不知道，一朵蚕豆花怎么出现这么复杂的颜色和图案组合，不注意看，宛若一只有黑花纹的白蝴蝶盯在蓝紫色的花瓣上。

花是角的使者，一朵花，一定会迎来一只蚕豆角，蚕豆角厚厚的皮里包着几粒蚕豆。

到清明之后，蚕豆的杆上就长出一个个宛若手指般大小的蚕豆角。

蚕豆角摘回家后，剥出里面的蚕豆，这是孩子们的最爱，他们让父母把蚕豆煮熟，然后用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然后，一个个地扯下来吃掉，那种粉糯的香味别提有多美了。

那种鲜嫩的蚕豆，其实是上等的菜肴。

南方人家会剥掉蚕豆外面的软皮，用嫩绿的蚕豆米作为煮汤的“增鲜剂”，或者就直接作为做汤的主料，青豆在水里煮开，加上油盐之后，在沸腾的水面淋下一个蛋花，那就是鲜美无比的蚕豆蛋花汤。此外，在蘑菇汤、肉片汤、肉丸汤里加上几粒嫩蚕豆，汤味一下子就鲜香无比。

等青豆子长得稍微再硬实一些，餐桌上就多了一道菜。新鲜的蚕豆米素炒就很好吃，不愿意素炒的，蚕豆米可以配各种食材，如尖椒、肉片、鸡蛋、韭菜、雪里蕻、冬笋等，只要是能放到一起的，都可以一起炒。

等到蚕豆的角变硬变黑的时候，里面的蚕豆就老了。

为了便于储存，农人连着蚕豆杆一起铺到稻床上，然后用连革将角里的豆子打出来，并晒干。

干蚕豆的皮有青绿色，也有干红色，可以用水泡发后，剥掉外面的老皮，像青豆子一样炒着当菜吃；也可以跟茴香、八角、烟一起煮成茴香豆，供男人下酒，给孩子当零食；很多地方人将老的蚕豆做零食吃，北京人直接把蚕豆炒熟，那叫铁蚕豆，铁蚕豆真的香脆，不过非常费牙，一般的牙口是不敢碰的了。很多地方将豆子扔到油锅里面炸，直到表皮炸开花，叫开花豆；也有地方将豆子从根部剪开，再用油炸，最后炸出来的叫胡蝶豆。开花豆和胡蝶豆没有铁蚕豆那么硬，吃起来也是脆香满口。

我们家乡，蚕豆最大的用途还是做蚕豆酱，每年梅雨季节，这是做蚕豆酱的最佳开始时间，家家户户都得煮豆沤酱，以便能将养好的酱块赶上盛夏的骄阳。到秋天的时候，每家一缸褐色的蚕豆角就腌好了。

在蚕豆酱的香味中，我们一直度到来年开春。别把蚕豆不当菜，蚕豆不仅仅是道菜。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