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文/飞翔的企鹅

我的舅舅

从小我妈对我的零花钱管制就特别严，从长辈那得到的红包也从来没有到我手里的机会。不过我的母亲从不说“妈妈帮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就还给你”之类的话，只是说“怕你像你舅舅那样”。

我外公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丫头，老三是个男娃，其中老大是我的母亲，老二是我的姨娘，老三就是我的舅舅。外公很是重男轻女，哪怕舅舅天生坡脚也不能阻碍他的宠爱，舅舅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都被尽量满足，家里住的还是破瓦屋，却给舅舅买了昂贵的且没有什么用的自行车（舅舅坡脚骑车很不方便）；家里难得见肉，却给舅舅买了摄像机，只因为他想在初中毕业时和同学一起合影；家里只能供一人上高中，我的母亲和姨娘的成绩都很不错，却都在外公的要求下放弃了学业在家务农，让成绩不好的舅舅上了高中，母亲每次和我说起这段往事还是不住叹息……

舅舅上高中时没有家人的看管，再加上外公给的生活费十分丰厚，舅舅的日常生活便愈加堕落，为显摆而时常请同学吃饭不说，逃课去网吧甚至在网吧通宵都是常有的事。舅舅的成绩本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外公急的不行，为此他每个月都会放弃几天农活，徒步几小时到舅舅上学的高中，看舅舅在不在学校（大多时候都找不到舅舅的身影），然后去网吧把舅舅弄回学校，劝他努力学习，为了舅舅，外公甚至给老师偷偷塞了几个红包。外公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舅舅在高考时依然考的一塌糊涂。

那时候我的母亲和姨娘都已经成婚，外公无奈让舅舅跟着他的两个姐夫去打工，让他们照顾好舅舅。哪想舅舅干了几天就不干了，和外公说他要去城里卖早餐，外公同意了，还拿了家里仅存的几千块钱给他，结果舅舅一年多就亏的血本无归，狼狈归乡。我疑惑于外公怎么会这么草率，后来母亲才和我说外公特别相信虎父无犬子，外公自己当年是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还娶了当时村里的村花（我外婆），于是也认为舅舅会有才能，母亲还说其实当时她和姨娘都劝过，但外公太过固执。舅舅回来安生了几个月又呆不住了，又想去开肯德基，他说卖早餐太落伍了，所以之前才会失败，这次一定能挣钱。外公沉吟了几天终于还是点了头，但外公家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钱了，于是外公让我的父亲和姨父拿钱给舅舅创业，父亲和姨父没外公的两个女儿那么好脾气，直接和外公大吵了一架，把外公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我的母亲和姨娘心疼外公劝了父亲和姨父好一阵子，他们才掏了这笔钱。我父亲还生着气，说那家伙（指舅舅）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苦不能吃，一点耐心都没有，他要是能挣钱我名字倒过来写。果然舅舅再次失败了，这次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最后还是外公去城里接他回来。不久后外公突然病倒了，去医院查了才知道已经胃癌晚期了，外婆说其实外公肚子绞痛好久了，晚上经常痛的睡不着用头撞墙，但经过舅舅的消耗家里没这么多钱去城里医院检查，外公又拉不下脸去找我的父亲和姨父，只能在乡下郎中那里拿点药，聊胜于无。外公病倒了也没有了平时的倔强，父亲和姨父给他用了当时医院最好的药，喊了最好的医生，而外公只是拉着他们的手说，之前对不住你们，是我错了，小兵（舅舅）没什么能力，你们以后多照顾照顾他，父亲含泪点头。几个月后外公去世了。

外公去世后，舅舅一直在上海打工，刚开始几个月的时候生活习惯还是改不过来，花钱大手大脚（我的母亲总是说舅舅是“火手”——钱一到手上就烧没了），每次放假回来非但不给外婆钱还和外婆要钱，外婆不给还和她吵架，后来我的父亲骂了他一顿，舅舅才收敛了一些，只是时常和两个姐姐借钱，我的父亲虽然气愤但也没说什么。

后来等舅舅年纪变大，该成家了，媒人给他介绍了不少人，看到他的坡脚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问了问他的工作和家境又走了大半，最后剩下的都是一些寡妇和智力有一些问题的人，舅舅又看不上。

舅舅气不过，回上海工作时生活习惯改变了不少，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开销，增加了许多对金钱的渴求。他开始拼命挣钱，合法的和不合法的。他进入了一个网上赌博平台，每天给别人当荷官发牌，主持牌局，每局都能拿到抽成，之前还特别兴奋的让我的母亲放弃自己的工作，说这个来钱快，我的母亲是个老实人，一看到是违法的勾当吓得脸都白了，马上让舅舅别再做这个，舅舅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舅舅的老板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说舅舅每天晚上不知道忙什么忙到凌晨，白天打瞌睡不好好工作，要辞退他。妈妈一听马上和父亲还有姨娘一家赶到上海，给老板送礼道歉，然后问舅舅晚上在干什么，舅舅起初不愿意说，后来经不起母亲的再三追问说自己还在给别人发牌，母亲一听把舅舅的手机都摔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舅舅答应不再干这种勾当了，转头又炒起了股票，他不知为何异常自信于自己对经济变化的敏锐和自己所谓的内幕消息，到处借钱，我的母亲拒绝了舅舅的求助让他不要炒股，舅舅不听，如同溺水的人，执拗的将所有鸡蛋放入了一个篮子。后来我的父亲收到舅舅的消息说他被关进了监狱，原来舅舅不仅没有听劝，还向许多银行借了钱，想要靠这一支股票直接翻身，结果股票亏空，他也因为还不起钱被告上法庭。我的父亲在偿还了舅舅的债务后当着母亲的面恨恨说这是最后一次帮他，母亲无奈叹气点头。

幸好舅舅在监狱待了几个月后沉稳了许多，安安稳稳工作没有再犯什么事，也不再说什么要挣大钱，最后和一个二婚的女子结了婚，现在已经要当父亲了。

时至今日我看着满面沧桑的舅舅，总是很难和母亲说的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