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冬韵”同题征文53】张西祥：《冬韵》（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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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韵
张西祥
一听说抓雪兔，我就想起北极雪地上洁白的兔子。
大赵说不，雪兔就是在雪地上抓的兔子。
大雪没了膝盖，在雪原上扑腾了很久，却没见一根兔子毛。见我有点兴味索然，大赵开始解开裤子撒尿。尿柱在雪地上钻出个深洞，大赵指着那淡黄的深洞说：你只要瞅见雪上有这样的洞，雪下面准有兔子猫着，洞是那物精喘气哈的。我说赵师傅，你不是说鬼话吧？
大赵是铁路通讯工，我是才毕业的臭老九，那是“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焦枝铁路才修通，又在伏牛山区的荒山野洼里，别说农民日子是“瓜菜代”，工人想吃一顿肉也是在梦里。
好在大赵有一条猎枪。大赵果然在雪上寻见淡黄小洞时，示意我别动，他不是举枪瞄准，而是撂下枪悄手蹑脚凑近去，熟练地一蹲身，合着身子朝雪地上动作很小地一扑，变戏法样从雪里拎出一只“叽哇叽哇”的兔子，在大雪背景下真实且生动。我接过兔子快活得大叫，于是在铁路边的小工区里，雪夜围炉一壶酒，喝到微醺时，我还振臂高歌了伟大领袖的诗 “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
那年冬天，我和大赵经常带着一壶水和几个冷馒头，白天没有空，就当夜猫子。来自农村的大赵鬼精，他用大号手电改造成电池灯戴在头上，拧开来射出一片扇形灯光，大赵说兔子晚上会出来吃麦苗、找水喝。
前头偶尔出现黄色跳动物时，童话般令人着迷，它是直立起身子，提起两只小爪，竖起大耳朵疑疑惑惑看灯光，像在揣度一个看不懂的谜。虽也犹豫着逃，却不大敢逃出光带外面去，枪一举每每如探囊取物。
可那回遇上的一只大兔却很怪，它不跑，而是在原地转，大赵手起枪响，跑到跟前时，原是只老母兔，血染的尸身下护着两只毛绒绒小兔，小兔在寒风中惊恐得瑟瑟颤栗，我和大赵全傻了眼。奇怪的是我们都没说话，也没去捡，转身就走。沉闷中我不知大赵在想什么？我觉得一个世界的慈母都中枪了。
那之后连着两个星期再没提打猎的事。熬急了大赵说，我们总该找只野鸭吧？可沿着山区水库转了一个大圈子，野鸭都躲在中心洲上。已是傍晚了，两手空空回走时，大赵猛抬头诧然惊呼：瞧，上帝给我们送来一只大家伙！
一只白色大鸟逆着山溪在飞近，我却不知那是什么鸟，那时还也有动物是人类朋友，要保护的概念，饥肠辘辘的人眼里只有肉。大赵伸手按倒我，自个找隐蔽处仰躺着瞄准。“咚”地一声闷响，白色一闪掉下来，砸得溪水四溅，我正要跑过去捡，贸然射下来另一只白色大鸟，它已在我前面扑向溪水里那只中枪的鸟，“叽里嘎啦”拍打翅膀朝我大叫，豁出一死要决斗。我愣着，猜出死者不是它丈夫就是妻子。一只弱鸟面对两条大汉要以命殉情，忠贞情怀简直令人惊心动魄，它令这个世界上许多夫妻，包括我和大赵汗颜。大赵摇摇头，最后手足无措地拖着我走开，并贸然对着桥头一块大石头上摔断了那条土铳，搞得我站在一边愣着。
后来才知道，大赵的媳妇已经移情别恋，丢下四岁的孩子，做了邻村一位公社干部的填房……
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创作简历：张西祥，出了几本书，获得过湖北省广播电台屈原文学奖征文一等奖、蚌埠市第四届文学金奖等多种奖项，许多作品被其他刊物转载。在铁路作家协会工作，中国铁路作协会员、安徽作协会员、上海铁路作协副主席（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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