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说 | 我“怒斥”老爸：你的孙辈也有可能是搓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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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火车。我的第一份理想职业，是当火车司机。
当时的我心想，当火车司机多好啊，不用花钱就能坐火车，还保证有座，想去全国哪个地方转转都可以，多爽啊！
后来，我才知道，火车司机的工作并不轻松。他们需要长年累月在外漂泊，寓居于一站站火车公寓，经常需要加夜班，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全神贯注。
拿大家熟悉的高铁动车组来说，司机师傅需要每30秒就踩一下踏板，用来确认司机的工作状态。一分钟两次，一小时120次，一天可能就得接近上千次。
别说全神贯注踩踏板，就是让我连续点击一千次鼠标，我也会不耐烦。
元旦回家后，本来准备去外面的浴池好好泡个澡。想着自己终于二十四岁了，也算是皮糙肉厚，可以体验一把搓澡。
哪里知道，疫情突如其来，邢台这座小城市也被按下了暂停键。包括我在内，河北省上千万民众的生活轨迹就此被打乱。
一
几天前，老爸写了几篇谈论搓澡工的文章，引起了巨大争议，评论区吵成一团。
有人支持，认为：宣传上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有一些工作更受欢迎，有一些工作更体面舒适。
不少读者和老爸观点一致：假如你有女儿，你会让自己的亲闺女嫁给搓澡工吗？
反对者的观点也颇为有理。一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资质和潜力成为考场上的学霸，有机会和实力考入好大学，拥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学历背景，进入大公司工作。
二来，搓澡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偷不抢不混不贪，有几分力气挣几分钱，是最朴素的劳动人民。以搓澡工为代表的千千万万名平凡劳动者，或许挣钱确实不多，但是他们没有错。
就我本人而言，我是离开校园后，才切身体会到生活的不易。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无法想到，在北京，竟然有孕妇挺着肚子爬楼梯送外卖，竟然有中央财经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当闪送骑手，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
有一次，我拖着一摞纸箱子，想要直接扔进垃圾桶。没想到，刚走出楼道口，就被一位大爷拦下了。对他，我朦朦胧胧有些印象，应该是12层的住户，妥妥的北京土著，有房无贷，有退休金，怎么还贪求我手里的这几斤纸箱子？
纸箱子八毛钱一斤，能干什么？后来，混熟了才知道，大爷的退休金都去支援孙子上幼儿园，每个月花的生活费竟然还不如我在老家的爷爷奶奶。
大爷还经常嘱咐我：你们年轻人啊，千万不要为了多挣钱，就拼命熬夜加班，实在不划算。你多挣十几万几十万，也不够你在ICU里躺两周。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上了。
找工作择业的时候，难免会有纠结，是找工作忙、挣钱多的，还是朝九晚五稳定一些的呢？
朋友A，在字节跳动工作，几乎每天都要熬到十一点下班。收入确实比同龄人高不少，但头发也少了一些，血压也高了一些。
朋友B，在某知名教育机构工作。进去前，公司忽悠他们说，保证双休。一工作，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二点，到家就睡，醒来就干，一周上六天班，连续工作了三个月，换来了每个月一万多的收入，掉了十几斤体重。
这两位朋友，可是如假包换的高学历，知名985本硕。
我问A，网上都说：“字节和你的心脏，只能有一个跳动。”字节跳动这么累，你为什么不跳到轻松一点的岗位？
A说，这个岗位在哪儿都一样，都很累，都需要及时反应，迅速反馈，都是劳累命。
我问B，贵司说一套做一套，承诺的待遇福利都没落实，你为什么还不跳走？
B说，之前后悔过，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刚入职半年，想跳槽也没什么好去处，还是多干一段日子，未来跳槽更容易。
实事求是地说，高学历，并不一定对应舒适的生活。从这一点上看，老爸确实高估了2020年之后“高学历”的含金量。
二
过了知天命之年的老爸，属于彻彻底底的风险厌恶型。
原因很简单，病怕了。拿命换钱不难，但拿钱换命就难太多了。
搓澡工这个职业的缺点，不在于“搓澡”，而在于“工”，特别是小城市里体制外的“工”。
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挣钱，当然不丢人。
但是，如果你的这份工作很难得到应有的保障，没有完备的五险一金，就显得颇为辛酸和无奈。请注意，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后果却往往由你个人承担。
再加上赶上疫情，或者轮到整顿，或者家里出了其他意外，手停饭停，现金流就会断，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就会进一步放大。
2%的人拥有120%份额的财富，98%的人背上了20%份额的债务，这就是现实。
所以，降低负债，稳定现金流，完善个人保障，是2021年每位普通劳动者都必须完成的任务。
三
这些天，河北作为疫情中心，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关注。
为什么河北省的升学压力这么大？
一部分原因是河北省本土没有211，唯一的双一流大学还在天津。
更大的原因是：河北没有像武汉、成都、杭州、西安这样的区域中心城市，没有名副其实的二线城市。
河北本土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有相当一批，要么拼一把去北京，要么过黄河长江去南方谋发展。
清北本硕，真正的天之骄子，通过选调，进入到河北省一级核心部门工作，一年到手的人民币，勉强买得起深圳一平米厕所。
更难的是，留在北京，下一代就能成为“人上人”了吗？
想多了。先不讨论国际学校。在北京，高中之前，都是赤裸裸的应试教育。
十几万一平米的学区房只能保证你的孩子能上对口的小学和初中，想让顶尖高中，要么靠中考成绩，要么拼爹。
在北京，你把初中当高中过，才有机会把高中当大学上。
事实是，2017年后，绝大多数新北京人，和相当一批老北京人，都和学区房无缘，和名牌中学无缘，和“人上人”无缘。
我这辈子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和上面那位老大爷一样，有一份稳定的退休金的同时，省吃俭用捡瓶子收纸箱挣点小钱。
所以，我“怒斥”老爸，你的孙辈，也很有可能去当搓澡工。
搓澡工的难处不在搓澡，在于“工”。若干年前，工人身份意味着吃公粮，有分房。现在，体制外的工人意味着生活保障少，抗风险能力弱。
北京人，河北人，河南人，都是人，都应该享受法律规定的社会保障，拥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和就业机会。
中专，大专，本科，硕士，博士，无论是脑力劳动者，还是体力劳动者，都在自食其力，都在用汗水换钱，用头发换钱，本质上没有区别。
只不过，拥有一个非劝退专业的高学历，的确可以让你自己拥有更大的选择权，让你自己更有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
我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越来越多的劳动者都能从事自己热爱的工作，能够享受到全额社保，不再害怕大病大灾，能够在家门口享受到高质量的公立学校教育，不用花高价学费去外地读书挨宰。
只不过，现在，还是黎明前的黑暗，初春前的寒冬。为了熬过寒冬，最好还是多读书，多做题，多实习，多向身边人学习，多为自己未来的就业增添一份砝码和积累。
至于黎明何时到来，还得看我们90后的努力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