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00年前一直“文艺”到今天的胡同 全北京也只有它了
现如今,爱逛北京胡同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文艺青年也以探胡同特色小店和网红饭馆为乐,著名的南锣鼓巷、烟袋斜街、五道营才会越来越火,商业味儿也越来越浓。但是要说北京最文艺的胡同,那些个可都算不上了,我给大家介绍的这条胡同,自带文艺范儿得从100多年前算起。
这条胡同就是前门附近的杨梅竹斜街,全长不过500米。不过它原来的名字可没这么雅致,清朝乾隆十五年(1750年)《京城全图》中,标注为“杨媒斜街”,据说这是因为清朝前期这条斜街居住着一位善于说媒的杨媒婆。清朝光绪年间,才谐音并雅化为“杨梅竹斜街”。
要说当年经常来这条胡同的文青名人可就太多了,民国最大文青鲁迅是这里的常客,沈从文还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梁实秋等众多历史名人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呢?有的是给这里的书局、报社送稿子,更多是来这里吃饭、喝茶、泡澡……当年文青们的生活相当丰富,也不差钱。那就让我们去追溯一下这条胡同的前世今生吧。
七大书局
民国时期,杨梅竹斜街是书局最集中的地方,这里有世界书局、中正书局、开明书局、广益书局、环球书局、大众书局、中华印书局共7家书局,都是当时的出版企业。现在还能看到旧址的世界书局位于杨梅竹斜街75号,是一座坐北朝南、二层砖木结构的楼房,采用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端庄大方,外部保存完好。世界书局主营理工类图书、翻译外国图书,例如《范氏大代数》等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停业,旧址现已改作民居,所以不便进去拍摄。中正书局旧址位于杨梅竹斜街98号,外形和世界书局旧址类似,现已被拆改得面目全非。书局荟萃成为吸引文青的最大动力,当时很多文学青年都会经常来这条街送稿件,这其中就有沈从文。
沈从文故居
沈从文在《一个转机》中写自己当年北漂的缘由:“我想我得进一个学校,去学些我不明白的问题,得向些新地方,去看些听些使我耳目一新的世界。”揣着20几块钱的沈从文就这样到了北京,落脚在前门附近湖南酉西会馆,就是现在的杨梅竹斜街59号和61号。冬季无火炉,沈从文睡觉时把全部能盖东西都盖在身上,就这样写出了《边城》、《长河》、《湘西散记》等散文体小说。在斜街住了半年后,沈从文又辗转到银闸胡同、东堂子胡同、崇文门东大街等地。现在会馆已经成了大杂院,看不太出来原来的结构格局。
模范书局
虽然当年的七大书局都已经无存,不过目前杨梅竹斜街上还真有一家书局,名为模范书局,它不是出版社,而是一家民国风味的独特的书店。
模范书局由煮雨山房的创始人,著名诗人姜寻设计改造,这里曾是民国时期“生”报社、“彝宝斋南文具店”旧址。店内布满民国年间的家具陈设、文玩古董。出售的书籍大都难觅二处,有典藏级大部头艺术全集,古籍孤本,也有老板两口子从日本背回来的书,浮世绘、昭和时代中古画册,还有珍藏版台湾小说,本已珍贵的名著,居然还是签名版。
老板姜寻是国内收藏古雕版最多的收藏家。书店还有后院和二楼,南楼二层是主人的藏书阁和雕版印刷的展示间,平日民间艺人在那里工作,展示。北楼二层则是一个私密的咖啡茶室,只对书局的会员开放,据说会员门槛相当高。
青云阁
除了书局,当年文青们来到这条街最爱去的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青云阁”,杨梅竹斜街上的是青云阁后门,青砖砌成,门上有“青云阁”石匾额。
青云阁是清末民初北京四大商场之一,按今天的话说,是高级综合商业娱乐场所,集娱乐、购物、饮食、品茶、服务等等于一身,是文士、官员、商贾、贵胄的消遣之所。如今风行一时的台球运动,最早就是由青云阁引领京城的时尚潮头。青云阁内的普珍园菜馆、玉壶春茶楼、步云斋鞋店、富晋书社等众多的老字号留下了鲁迅与周作人、陈百年、刘叔雅、朱逖先、沈士远、沈尹默、刘半农、钱玄同、马幼渔等众多知名学者的足迹。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梁实秋等众多历史名人也经常来此品茗会友、小酌膝谈,思文赏乐。
鲁迅很喜欢逛青云阁,他在日记里就记录过自己从1912年到1922年这十年里到青云阁喝茶、见朋友、买东西、吃饭有三十四次。他最常去的是青云阁里的玉壶春茶楼,最爱吃玉壶春的春卷、虾仁面等名点。
值得一提的是,讨袁名将蔡锷将军曾在青云阁的普珍园结识名妓小凤仙,并多次在普珍园小酌,普珍园的名菜辣子凤节倍受小凤仙喜爱,从而演绎一段名流千古的爱情故事。将军逝世后小凤仙因无法忘怀,又来到青云阁找寻将军的记忆,并又在此遇到他的丈夫,因为他的丈夫长相很像将军,之后她便隐姓埋名,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八十年代在青云阁原址拍摄的电影《知音》是根据蔡锷将军与小凤仙的爱情故事改编,世人为之感怀。
东升平宾馆
胡同里有家不起眼的“东升平宾馆”,看上去没什么特色,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里也经历过辉煌的往日,曾是文青据点之一,还有一段红色传奇。“东升平宾馆”原为东升平浴池,是光绪年间开在南城最大的浴池,它位于前门火车站、琉璃厂、八大胡同、大栅栏商业街之间,又是比较高级、规模较大的浴池,许多人都喜欢到这里来消费。
这家百年老字号曾吸引了“五·四”运动前后著名知识分子的目光,比如李大钊。查阅李大钊朋友白坚武的日记,记录了1917 年1 月21日李大钊和朋友等人前往陶然亭等处散步,在西河沿吃饭,在东升平洗澡的情况。鲁迅在这里沐浴也不止一次,鲁迅日记记载1918 年5 月31 日,“晴,风。……午后二弟来部,同至东升平园浴,又至大栅栏内联升为丰定制革履。”
在这座名人荟萃的浴池里,日本统治时期已经有地下党员秘密活动了。在京城浴池业中,这里的设施是最好的,价格也是最贵的,常来此洗澡的大多是当时有钱有势的人,其中包括国民党当局高级官员、特务头子、地主资本家、赌徒等。所以这里成为地下党领导以“洗澡”为名工作的地方,通过假装“洗澡”, 地下党了解国民党内部情况,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Summerwood夏木工作室
百年时光荏苒而过,如今这条胡同文艺范儿依旧,这里汇聚了一批个性小店和手工业者的工作室,而且颇具高冷气质。这里的店铺并不是天天开门,逛街成了碰运气的事情。即使在营业时间,不少店面也时常是大门紧锁,不知店主溜去哪里串门了。这些相当有个性的手工业者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京范儿就曾经有几次“寻隐者不遇”的经历。
比如这家“Summerwood夏木工作室”,在杨梅竹斜街东口的一座木制小楼的二层。工作室主人易先生之前是名媒体人,辞职后,他转型成为一名织物设计师,出售一种在中国存续了五千多年的苎麻织物,这种叫做“夏布”的布透气,轻薄,凉爽,充满古韵。他创办的此面料品牌,意为“取夏日之木,作深远精神”,试图拯救濒亡的浏阳夏布。京范儿一度很想采访这位织布的男人,终于打探到他的地址之后,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寻到工作室门口,两次都遇到铁将军把门,无功而返。后通过朋友约他,也被婉拒,真是有隐者之风。以后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忍不住仰望二层那扇小窗,虽然好奇依旧,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吧。
年画“匠人工坊”
京范儿还曾经拜访过北京最后一位木板年画艺人张阔的工作室,也是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人,相当不易。当时我在胡同里来回溜达了好几遍,才终于在一座大杂院的深处找到了张阔的“匠人工坊”。两间平房改造的工作室显得有些杂乱,宽大的工作台上摆满了颜料、毛笔、刻刀,以及制作好的木版。每天的大多数时间,张阔都是坐在这张工作台边,琢磨年画这点事。
年近六旬的张阔是位典型的老北京,面容和善,说话周到,一口京腔儿,人称“阔爷”,“都是玩笑,其实哪里称得上爷呢!”每次他都谦和地笑着说。张阔一心扑在年画上,10多年就这么过去了。“北京会做这个的如今就我一个人了。”张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落寞。北京木版年画已经列入区级非遗,张阔是唯一的传承人。年画的没落最主要的原因是和它们相关联的那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人和自然的和谐沟通已经慢慢消失在这座都市中了,而这些正是张阔非常怀念的东西。
北京postcard
在杨梅竹斜街发现这家小店的时候非常惊喜,因为店主人丹麦帅哥吴三桂和京范儿有数面之缘,也聊过几回,算是故人。吴三桂是一位比很多北京人还热爱、了解这座城市的“北京通”,光一个前门楼子就能聊俩小时。他已经在北京生活了10多年,从事北京文化交流方面的工作。他的这家小店原本开在南锣鼓巷,不知何时搬到杨梅竹斜街了。
小店主要出售北京老照片明信片以及周边产品,这里的北京地图都是外文版的,天南海北的老外用他们的视角绘制的北京地图各有各的特色,从1829年到现在的这里都有收录。店里很有趣的地图拼图很适合作礼物送人。
老北京兔儿爷
很多人是从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里知道老北京兔儿爷的:“粉脸是那么光润,眉眼是那么清秀,就是一个七十五岁的老人也没法不像小孩子那样的喜爱它。脸蛋上没有胭脂,而只在小三瓣嘴上画了一条细线,红的,上了油;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的描着点浅红;这样,小兔儿的脸上就带出一种英俊的样子,倒好像是兔儿中的黄天霸似的。”
如今,这样漂亮的兔儿爷在北京已是难得一见了,杨梅竹斜街上还能找到一家老北京兔儿爷店,小店的主人就是“兔儿爷张”第五代传人张忠强,这里的兔儿爷和老艺人还保持着过去的味道。走进这家兔儿爷店,会看见窄窄的小店摆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形状各异的兔儿爷。仔细一瞅,兔爷儿们骑着不同的动物,有老虎、大象和麒麟;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兔子比较“萌”、有的比较“囧”、有的比较“严肃”,让人爱不释手。
张忠强的小店平时提供DIY服务,张忠强解释,这条街的顾客都很年轻,对传统文化不十分了解,同时愿意体验新鲜事物而不是直接购买成品,这需要静下心来,用两三个小时去感受。每次来了这样的客人,张先生不是先推销商品,而是绘声绘色讲起兔爷的故事,特别吸引人,孩子听得入神。
温暖的胡同风景
杨梅竹斜街比较招人待见是因为比之人声鼎沸的南锣,这里依然静谧,依然保留了原住民,依然保住了最后那一点胡同的韵味,大爷大妈和前卫青年们和平共处,也成了胡同的新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