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散文:父亲的心结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散文

一位让我肃然起敬的父亲。

父亲的心结

文‖张亚凌

这一个小妹妹讲的,我只是转述。

亲戚邻里都说父亲心里有个结,我倒觉得父亲心里很敞亮。父亲说,就是八个女儿,也没多余的,掉在我炕底下的,都是宝贝。

我们姐妹俩,一直是父亲心里的宝贝疙瘩,才不看别人的眉高眼低,没心没肺快快乐乐。

每年犁耕耙耱这些重活来了,母亲就憋不住了,叹息就一声接一声,丝毫不避开我们:“还是男娃好”,“有男娃使哪用你出力使劲”……父亲就笑了,说,你呀,就是个近视眼。等咱年龄大了,女们都嫁了,不就有了俩儿子?咱自己先干着,年龄大了,就有人争着替咱干了。

父亲一直屏蔽着别人的流言蜚语顾自乐观着,他才不管“女儿只是一门亲,儿子才是顶门杠子”的说法,咬着牙,弯着腰,卯足劲地供我们姐妹读书。只是爷爷不叫人省心,一直不罢不休地劝父亲把叔叔的儿子过继来,说什么“要自家的骨肉总比不沾亲不带故的好”。一直很孝顺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第一次顶撞了爷爷:我有俩娃,干嘛非得要人家的娃?——谁的娃我都不稀罕!

得,一句话,连自己的亲弟弟也得罪了。

有一年,一个直性子的亲戚在酒席上对父亲说:女娃,迟早要卖的(我们这里的方言“嫁女”就是“卖女”),费那么大的神上学干啥,不如留钱给自己养老。父亲的回话才有趣:就是女娃迟早得卖,才得养好打扮好,能卖个好价钱呀。

一席人都笑了。

我们姐妹,多年前清一色大学毕业,在我们杨家巷是第一家。小妹出嫁时,妹夫父母给我的父母表态:如果生第二个孩子,一定姓杨。母亲乐了,说有盼头了。小妹在几天前真生了个老二,大胖小子,老大是闺女,多喜人的事。

亲家说,事先说好的,姓杨,名字我们都取好了。父亲连连摆手说,姓曹,还是姓曹。倒是母亲想不通,背地里问父亲,事先说好了,你咋变卦了?父亲只说,姓啥都一样,都是咱闺女的亲儿子。

结果就是,亲家大气得坚持让姓杨,父亲坚持让姓曹,感情都是谦谦君子啊。我是年龄大了无法生二胎,可还是想让小外甥姓杨,毕竟……,就找去问父亲。父亲沉默了好久,说起了楼下李叔家:

结婚前两家说好了,生的第二个孩子跟你李叔姓,也照办了。结果呢,姓李的娃,奶奶不亲爷爷不爱,连姑姑们都爱理不理,闺女气得,回娘家就是数落婆婆一家。

临了,父亲说,我不想叫你妹子为难,也不愿意叫我孙子不值钱,大家都和和睦睦地,好好爱娃就行。

父亲心里怎能没结?那结呀,就结在女儿们身上。

  一个让我肃然起敬的父亲,遂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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