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不忍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总是有太多的不忍压在心底,以致于我做事老是缩手缩脚,不够大气霸气。
不 忍
文 ‖ 张亚凌
面对用过的物物件件,在我,总有很多不忍,以致于连我自己也产生了怀疑:上辈子,该不会是守财奴吧?不打一丁点折扣的正宗纯粹的守财奴?
一定是!
每年整理衣物对我来说似乎只是走形式,丝毫没有实质性进展。每年都告诉自己,该淘汰就淘汰,该送人就送人,眼前利索,地方腾净。每年都说,身为女人,一年到头不添件置一件,都对不起呼吸过的空气、走过的路,更不要说辛劳奋斗过的自己。可每年依旧,难减,难加。
不说别的,就看看眼前这小小的围巾、丝巾。
这个围巾,是作为女人的我,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个带花边的“时髦”围巾。母亲在世时因它的出现而欣慰,左手托着,右手挑着,满脸欢喜地说“颜色搭配软和,好看”,直夸她的女儿“进步了,会生活了,像女人了”。记忆里,只要我略微自私点给自己买个啥,母亲就表现得很开心很开心。
04年买的?是不是到了那一年,一直艰辛讨生活的我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女人?即使丑陋无比,也应该努力打扮一下?它是我的思想突兀出来的载体,怎能断然抛舍?
这个,是我那亲姐妹般的好友聪贤一针一针织好的,——纯手工简单,纯情不易。无关时尚,即便只是拿出来看看,都会立马温暖滴水成冰的日子,在我,聪贤正是这样一个时时给我坚定的信赖与依靠的好姐妹!
常常不打招呼就坐在了聪贤那一尘不染一丝不乱的客厅,多是内心汹涌激荡无法自控时。家庭变故,母亲去世,孩子的身体,是她的疏导让我走出了悲痛欲绝。我的邋遢与她的利索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因为她的宽厚包容,一直陪伴引导着我学着生活。
这个,是西安凌鸽姐送的,我调侃她为“姜老大”,立马全票通过。插一句,我的这个凌鸽姐,是个完全可以活成“大哥的女人”的秀美女人,结果一不小心,面对一群白痴如我的女人,她活成了“女人里的大哥”。啥心都操,啥事都能办成。
每次见面,她都有礼物送给我这个“年岁已高却不能自理”的傻妹妹,让我温暖又羞愧。这围巾就是她陪我去宝鸡给永娟的孩子们讲作文时特地送给我的。呵呵,她知道那个季节我唯一能穿得出就是那件大衣,更深知我不会搭配颜色,提前准备好,为提亮我台上色彩的。
这个,都说太亮太亮了,似乎不大适合看似文静的我,可我喜欢一直围着。这是像小妹妹般的红梅送我的,深情厚谊原本明亮火热,哪有半点不般配?
比我小却总是照顾我的红梅,善良到照顾人成了刹不住闸的惯性:我曾在暑期每天跟着她锻炼身体,她去桂林我吃到了桂林的米粉,作为医生的她担心我的胆结石屡屡问及手术的事……美丽与善良,在她身上很是和谐。
这个,得留着。作为女人的我,心里其实很幼稚,喜欢的图片以小孩、卡通为主。今年四十老多老多了,突然又想以卡通快乐一下自己,遂请回了这个主儿。
掏钱不少,还褪色落毛,或许就是为了证明是羊毛吧。必须留着,留下的是童稚的心。我只希望,自己能简单快乐地能活到年轻的八十岁,而不是复杂颓废地活在衰老的四十多,——这是现实里活得很将就很简单的我唯一的关于女孩的梦……
这个,是大嫂见我衣服颜色太暗,直接将自己正围的取下来给我搭在衣服上,退后,满脸欢喜地说,亮多了。
长兄如父长嫂比母,这些年,多亏了哥嫂担待照顾我。这哪里只是围巾,是嫂子对小姑的呵护疼惜!每每想到他们对我的照顾,就会觉得独生子女政策是种残忍。想想,一个人在父母离开后,倘使她(他)还没有子女,真的就成了与世界没有一点关联的浮萍。有兄弟姐妹陪伴,真好。
小小围巾,尚且有如此多得不忍,何况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