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心

寸草心

□骈国华

又到了母亲的祭日。“子欲养，亲不待。”心中只有永难抚平的悲与痛。

五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带着我一起过生活。那时，土地还是私有制，母亲一个女人种田，不但辛苦，而且困难很多，耕地、耙地、扬场都是女人做不来的，都要请亲戚帮忙，我常看到母亲犯愁掉眼泪。我知道母亲心里很苦，但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样样农活都会做，让她开心享福。

一天傍晚，我偶然听到母亲对大姨娘说，不是为了儿子，我想死的心都有。我很害怕。母亲是我头顶上的一片天，我决不能让她塌下来。我把母亲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心提防。夜晚，墙角、床下时有蟋蟀鸣叫，我发现母亲总是静静地侧耳啼听，不叹气，不辗转翻身，就像在听催眠曲，听着听着，就安然入睡了。于是，我就想捉几只蟋蟀养在罐头瓶子里，放在母亲的的床头，让它们在夜晚唱给母亲听。

起初，我守候在灶台旁边的烧锅草里捉。听到蟋蟀的鸣叫声，就立即把草掀起来，可蟋蟀精得很，在草还没有完全掀起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我又到门前槐树下的草窠里去捉。那天晚上，借着明亮的月光，瞅准蟋蟀鸣叫处的草窠，我终于逮住了一只个大、嗓门大的蟋蟀，乐得心花怒放。我把蟋蟀养在罐头瓶子里，拣最嫩的菜叶和辣椒喂它，可蟋蟀一口也不吃，更不唱歌，我不知为什么，就去问母亲。母亲说：“蟋蟀在生气呢。”我不信。母亲又说：“你把它关在小罐子里，它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同伴，心里憋屈着呢。比如你，如果我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去和小伙伴一起玩，你还能有心思唱歌吗？”母亲问我：“怎么陡然想起养蟋蟀？”我说：“我要它每天晚上唱歌给你听，让你开心。”母亲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说：“我儿子真有孝心，知道疼妈了。”她激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稍后，母亲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你的孝心妈记下了。不过，你还是把它放了吧，它有了自由，才会快乐，才会唱歌。不然，它会气死饿死的，它也是一条命呵！我听了母亲的话，把那只蟋蟀放了。

母亲不识字，但在我学习上遇到难题时，她常能用通俗易懂的法子，帮我加深理解。上四年级时，有一次老师出的作文题是“小树长高了”。这可难住了我。为了让我弄懂小树是怎样长高的，母亲在院中的小松树旁插了一根与小松树等高的竹竿，要我注意观察，看小树的生长变化。开头几天，我天天看，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母亲说急不得，过几天你再瞧瞧吧。果然，十多天后，我惊喜地发现，小松树的顶尖高出竹竿一个拳头了。母亲使我懂得了成长是个过程的道理。我在心里发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到品学兼优，来回报母亲。

初中毕业以后，我参了军。退伍后被分配到远离家乡千里的黄海边的一个农场工作，虽有孝顺之心，却无分身之术，常为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自责。母亲总是安慰我说，妈知道你有孝心。我身体好好的，用不着你来照顾。你只管用心做事，不要为我分心。未曾想到，“人生无常”，那年秋天的一个夜晚，母亲哮喘病突然发作，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我再也没有尽孝的机会了。我悲痛欲绝。

谁言寸草心，难报三春晖！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4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