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村事》连载（第五回）
村事
第五回 杨树庄喇叭常阵阵
村子里唢呐又声声
□李军 王绍志
第二天大老李起得很早，闲着没事便和二老好、老机枪、捣腿子在门口大场上聊天，说着笑着，前边的五老奶赶礼拜去耶稣堂，远远地看见他俩在聊天，便主动走了过来打招呼说：“听说了吗，毛窝嘴要不行了，现在已经送医院抢救了。”
大老李连忙问道：“怎么了，得了什么病，是周正病吗？”
五老奶说：“他大儿子讲也不知是什么病，就是不停地咳喘，气跟不上来。”
二老好说：“毛窝嘴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了，前一次加重时跑来找我借钱，我没有借给他，我吃力不讨好，你看他那五个儿子，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有一个像人的，孬叽叽的不认帐, 我找谁要去。其实他的病也不是什么周正病，我看全是被他几个儿子糟蹋的，都说儿子好，我看最后就落一根哭丧棒子，旁什么也没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女儿了，东村四麻子没有儿子，三个闺女，你看四麻子过七十岁整生日时候，乖乖，那排场，三十多桌人，用洋河大曲酒，一品梅烟，上甲鱼，给每人一箱福满多方便面，东西庄哪个过生日有这样子？”老机枪、捣腿子都说“不假不假啊”。
大老李也不再言语，这时老伴喊他吃早饭，他也就进屋了。喝了两碗豆子稀饭，吃了半快糖饼几片萝卜咸菜，又抓了把老伴昨晚炒的花生尝了尝便感觉饱滋滋的了。
农历腊月二十五，毛窝嘴走了。还是五老奶赶礼拜回来讲的。
五个儿子披麻戴孝，几儿媳孝褂子穿起来了，侄男辈女也都不黑头，戴孝帽或围孝手巾。二疤做知客，据说是毛窝嘴生前说好的。二老好、老机枪、捣腿子都参加忙事。果然，没有二疤不行，因为毛窝嘴一倒头，五个儿子就开始就经济问题扯皮。
古人言语：人生有三难事：屋难盖，媳妇难带，死人难埋。盖屋是为了自己栖身，给儿子娶媳妇是为了下一代，埋是为老的送终，人活着，也就是承上启下啊。办丧事需要五七天，来人过往，加上本家忙事的人，烟酒吃喝开支不小，正吊日子亲朋来出礼才有钱，所以之前要有一笔铺底钱，几个儿子他推你你推他，钱没有着落。好在干货烟酒，桌椅租赁也都可以赊帐，事后给钱。小小不言的零用要现钱，买点豆腐青菜，哪个赊给你？二疤依仗长一辈分，骂骂咧咧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几狗日的平时对你大你妈就不怎样，一村人谈说议论，人倒下头来，还你妈的开奸；这样，一家给五百块现钱，下午交给我，没有就借，不交来我也做不了这知客。
晚饭时，一家看一家才交来。于是二疤与主家计算人数，拿烟，给亲戚送信，找火化车，请吹手，买蔬菜，订猪肉，约厨子。
亲戚不大肯来，大家伙都议论说，毛窝嘴生前受的罪不是没人看见，连口水都没人端啊；死了，儿子操办丧事，买这买哪，谝那孝心给谁看呢？
人情局面，磨不过去面子，该来的还是要来。
按乡村习俗，出嫁的女儿承办丧事中请吹手费用，女儿多的，平均分担。这时候女儿越多越好。毛窝嘴没有女儿，于是也就哭声稀疏，几内外侄女也虚情假意，每有亲戚来祭奠，就用孝手巾掩面，干说几句，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第二天就有笑话传出。有一仪式叫做“送汤”，拎一水瓶喷洒，围着一设置在家不远处的供祭奠的桌子一边转圈一边哭。大儿媳一边转一边哭，还提醒前面：“呜——呜——呜——他二娘啊，脚底有一泡牛屎噢！”他二娘一边哭一边答：“呜——呜——呜——他大娘噢，我早看见的噢。”旁边耳尖的人哈哈笑起来。
二疤找几儿子商量：“没有姐妹，也没有会哭的人，你们又哭不上来，我看凑点钱点哭吧，费用从公摊上面出。”
于是找吹手班主安排点哭。
一女吹手身手很活，于是从主家要一长孝手巾做扎头布，也在腰间扎麻绳，就在场子中央模仿儿子身份数落起来。亲朋四邻观众围成一圈。
“我——大——啊，我小时候，家里有一口好吃的，你都舍不得吃，都留给我噢。有一回，你做活累了，咳嗽噢，妈妈摊一锅油饼噢，妈妈不让我们几个跑到你跟前噢，你舍不得吃，喝两口稀饭，说不想吃，都给我们吃的了——
“我——大——啊，我小时候，家里一个鸡蛋你都舍不得吃噢，忙里忙外为小孩子噢，弟兄多噢，你累死累活为下代噢——
“我——大——啊，你舍不得穿噢，你一件褂子穿十几年噢，破得不能穿噢；盖房子，你腰累坏了；垒墙头，你脚给累肿了——；寒冷冬天噢，你也舍不得买一双袜子噢——”
女吹手拖腔拿调，回环往复，或高或低，好多人听得眼泪涔涔地。
高音喇叭播送，让人听得清楚，越远越真切，几儿子在丧棚中真地哭了。
正吊晚上，吹手的的乐声还是引来了四乡八邻。吹手齐奏《小河淌水》《春天的故事》《好人一生平安》，众人微笑，点头；唢呐《百鸟朝凤》，让老头老太露出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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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李军与王绍志（右）
【作者简介】
李军，男，1969年生，江苏泗阳人，语文高级教师。江苏省“中学生与社会”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生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指导教师、“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语文实验教材使用先进个人。江苏省网络读书竞赛优秀指导教师。
王绍志，男，1977年生，江苏泗阳人，语文高级教师。乡土题材文学实践者。江苏省“中学生与社会”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生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
2008年共同合作小说《选择》获得宿迁“楚苑”文学奖、淮安《短小说》杂志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