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犯
少年犯
文/王琴
作为一名法警，从看守所将小辉提押出来，实在难以接受眼前这个清秀的17岁少年为盗窃惯犯！是什么样的动机，让他一次又一次在月黑风高之夜，入室去盗窃？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父母有没有对他教育引导？法庭上，17岁的小辉见到远道而来的父亲，没有热情呼唤，更没有痛哭流涕。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此文便是挖掘之后的答案。
——题记
眼前的这个十七岁少年，身材挺拔、眉目俊秀、眼神温和沉静，简单的牛仔长裤配着黑色T恤，得体大方却又不失少年的朝气。如果不是他手上那副冰冷的手铐，旁人很难将这个男孩与盗窃30起的惯犯联系在一起。如今，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已是“二进宫”了。
一个看起来如此清秀的男孩为何会走上盗窃之路？那还得从他的原生家庭说起。
2001年，一个只有16岁的四川姑娘来到江阴打工，认识了同样打工的26岁安徽青年吴为。两人闪电恋爱结婚，第二年春天，夫妇俩便生下了儿子小辉。
17岁，自己还未长大，却做了妈妈。年龄差异、地域差异，又加上闪婚前缺乏足够的深入了解，孩子出生后，夫妻二人争吵不断。
小辉3岁了，夫妻二人的矛盾也跟着孩子长大日益升级。
那一次的争吵特别激烈，吵到最后，吴为已经记不得战争的最初导火索了。吵到后来，夫妇二人就如两头暴怒的狮子，吴为一眼瞥到拐角处的桌上有一瓶农药，便失去理智地叫嚣着：“有种，你就喝！别天天来缠我！跟我吵！”失去理智的、20岁的年轻妈妈，这一刻，她忘了还有3岁的儿子，没有丝毫犹豫，一咕噜喝下了整瓶农药。吴为傻了、慌了，等到回过神来，打120，已经无回天之力。
3年后，吴为重新组建家庭。跟吴为长期生活在一个家庭的是现任妻子和带来的两个女儿。哪怕这么多年，吴为没有再生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儿子小辉，他也一直未带在身边。吴为不愿意带，儿子小辉也不愿意去。
用儿子小辉的话说：后妈对他一点都不好。
于是，小辉的生命里，给他吃喝的人是爷爷，关心照顾他的人是爷爷，陪伴他长大的人也是爷爷。
爷爷成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小辉慢慢长大。不多说话，却特别疼惜爷爷，每次放学回家，抢着帮爷爷烧火、做饭、洗碗。
谁也不明白，懂事的小辉为何一夜之间成了令老师头疼的学生？迟到、早退、旷课、顶撞老师、打架……
只有小辉自己知道，一粒名叫仇恨的种子在心底发芽、生长。
一次偶然的机会，邻居说漏了嘴，小辉知道了妈妈不是生病早亡。之后，小辉就有意无意地向周围人打听妈妈的消息。慢慢地，小辉拼凑出妈妈死亡的真相。小辉不敢也不愿相信，妈妈是被爸爸逼死的，他去找爸爸求证，可是爸爸却对他说：你好好上学，等你长大了，结婚了，我自然会把真相告诉你。
爸爸的不正面回答以及闪烁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小辉自己拼凑出来的真相，从此，他在心底将爸爸列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为妈妈报仇，于是，开始逃课，惹是生非……他要报复爸爸！
小辉，不过是12岁的孩子，可是他的人生之路已经是劣迹斑斑。读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偷东西、打架，进了无数次的派出所，但都因为他未成年被释放了。到最后，全镇没有一所小学愿意收留他。
小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退了学。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打算，就开始了人生的流浪之旅。
没有了爷爷的庇护，小辉睡过高架桥底，吃过垃圾筒旁的食物，呼啸的西北风中，哆嗦着颤抖的嘴唇向人讨要过御寒的衣物。
到过工地出卖稚嫩的苦力，暴晒的街头发过传单。后来是一个好心的叔叔，把他带到西安，进了一家饭店的后厨，从洗碗拖地开始，小辉凭借自己的努力，有了一个稳定的住所与三餐温暖的饭菜。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他也成长为一名月薪4500的厨师。小辉相信，有一天，他会成为大厨，像他的师傅一样，月薪过万，自己买房、成家。
在饭店里，小辉遇见脖子上带着粗重金链的浩哥。
“小伙子，学徒的吧，来几年了？你这样子，啥时能熬出头？”小辉心里惊讶于这个人观察得如此准确，但嘴上却愣着没回答。
“要不要跟哥去干？一天最少这个数！”说完，浩哥竖起了五个手指。
小辉惊呆了！这些年，在外流浪，小辉太想发财了，没有太多犹豫，他便点了头。于是，浩哥出饭店门的时候，身后的小兄弟里多了一个14岁的小辉。
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罩着的日子，过得真是飞快！不知不觉，跟着浩哥已经两月有余，所谓的高薪水工作，原来是浩哥开了一家很大的赌场，小辉和一帮兄弟们给浩哥看场子，以防一些人来捣乱。
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快。工作时间短，空闲时间多，加上原先做厨师留下的积蓄，小辉已经有了十几万，这种有钱的感觉好极了，他沉湎于网络，并开始驰骋于大大小小的直播平台。
好景不长，在一次“工作”中，衷心护主的小辉，被进场子闹事的对方打断了一条腿。浩哥也是仗义，一次性给小辉15万，让他好好养伤。
远在安徽老家的爷爷听说孙子断了一条腿，心急之下，一下子摔倒在地，跌成重伤，不久便离开人世。
爷爷的离去，让小辉彻底放飞自我，再无“羁绊”。
在家养伤的日子，无所事事，又有一定积蓄，小辉便终日沉湎在网络世界里，他经常光顾的是一个直播平台。在这个平台里，他有个最喜欢的女主播，每每小辉送出几个火箭卫星空间站，女主播便对着屏幕前的小辉亲热地叫着“哥哥”“爸爸”“老板”“总裁”……
小辉开心极了，又送出更多更贵的礼物，女主播更加热情，对着摄像头嘟起嘴就是一阵piapiapia，然后用手比爱心，小辉脸上都笑开花了，在键盘上敲出“妹妹开心就好！”
日复一日，小辉沉湎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
有时候，小辉看到别的网友给主播打赏，送的礼物多、贵重，心里特不服气，便会打赏给主播更贵重的礼物，回馈给小辉的，是主播更高级别的热情，小辉开心极了。
没多久，小辉的二十几万积蓄便花光了。没钱的小辉，像个落魄的公子，再也得不到美貌的小姐垂青，成了无人问津的乞丐。
小辉，开始蠢蠢欲动，选择了偷。
过完15岁生日，小辉便进了班房，他因为盗窃被法院判处拘役5个月。
出狱后，小辉也告诫自己今后好好赚钱，也确实辛辛苦苦地工作了一段时间。日子上了轨道，手头有了一定的积蓄，小辉双脚又不自觉迈进网吧的大门，再次回到那个轻易就有人认可的世界，又听到主播甜甜的声音：“哥哥”“爸爸”“老板”“总裁”……
很快，银行卡里的钱又光了。
故伎重施。手机店、美发店、服装店、鞋店、药店……都是他凌晨光顾的地方。每一次的“战果”都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换成人民币，自己留点最基本的吃用，其余便全部打赏给了主播。短短八个月，他便盗窃30余起，价值3万多元。
下面，等待这个17岁少年的，将是为期两年的铁窗生涯。
王琴，在三尺讲台间绽放过六年青春，后通过公考成为一名法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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