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虞姬墓前的感怀(深度好文)
虞美人在历史云烟中含笑
文/牛士中
虞姬长眠在安徽东北部一座名叫灵璧的山水园林小城的东郊。一个周末有幸一游,所感良多。
虞姬是楚汉战争的祭品,更是楚汉战争的巅峰之作。楚汉战争创造了一个辉煌的大汉王朝,更把一代传奇女子刻在了世世代代普通人们的心里。楚汉战争成就了虞姬,虞姬为楚汉战争这幅壮阔的历史画卷泼洒了无比亮丽的色彩。
一名女子,年未三十,又是风起云涌的楚汉之际,靠什么赢得世人直至后世千百年的唏嘘感叹、景仰和爱戴?自古英雄配美人,作为英雄盖世的项羽之妾,虞姬应是美貌如花。然而她不是花瓶,她风情悠悠,她善舞剑,能和乐而歌,她是性情中人,与鸿门宴上放走刘邦的项羽,可说都是善良厚道真诚之人。因其善良厚道真诚,又是性情中人,故虞姬能以身相许,舍命而跟。她活的是一种真情,一种气节,一种人间平平凡凡而又惊天泣地的生命本色。
正是楚汉之际广阔而惨烈的背景,正是一个柔弱的躯体下惊世骇俗的生死抉择,让一位红颜薄命女从众多的女性中姗姗而出,浩然立于永恒的天地之间。她感动了文人墨客,感动了曲家伶人,感动了商贾官绅,更感动了普普通通老百姓,一群又一群,一代又一代,绵绵无绝期。
虞姬赋予一种草以新生,那就是虞美人草。北宋科学家沈括《梦溪笔谈》中云,“旧闻虞美人草,逢人作‘虞美人曲’,枝叶皆动,他曲不然,试之如所传。详其曲,皆吴音也。”南宋词论家王灼《碧鸡漫志》中亦载有“香魂夜逐剑光飞,轻血化为原上草”的文句。虞美人草一种植物而已,因其遇光遇声而微妙变化,或者其美如虞姬,或者其长于虞姬长眠、流连之地,故而成为虞姬生命之化身。楚汉至两宋,已隔千载,这种动人传说与美妙神化,实际上是俗民和文人久远的想象与演绎,反映的是人们对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性那种深入骨髓血脉的惋惜、震撼与感动。
虞姬走进了文人墨客的多情世界,她成了一种浪漫而抒情的文学样式——词的曲牌,那就是“虞美人”。
“古代词开始大体以所咏事物为题,配乐歌唱逐渐形成固定曲调,后即开始名为调名即词牌。”可见虞姬之事由汉以降至宋唐,在优伶和文人世界里所占分量之重。南唐后主一代词圣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辛弃疾“饮罢虞兮从此、奈君何”,“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叶梦得“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蒋捷“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梁寅“客身千里似征鸿,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纳兰性德“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王国维“近来瞥见都无语。但觉双眉聚。不知何日始工愁。记取那回花下一低头”,更不要说冯特征、苏轼、苏辙和袁枚,他们才高气傲,俗人俗事难入眼界,这些皇帝、将军、文臣、士子,或怀念旧国,或渴盼君恩,或追忆初情,或表达旅愁,或倾诉幽思,他们借虞姬之悲情虞姬之髙节虞姬之璀璨,躲在这位楚汉女子的身后,张扬自己隐秘而微妙情感。虞美人让男人们有了疗养心灵的一片轻曼婉约的天地,虞姬已经活在了世人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们的血肉里。
作为一个“败者寇”的女人,虞姬没有消弭于历史的风尘中,更没有成为史册上枯燥且冷冰冰的文字。
灵城东关虞姬墓,汉代碑刻、画像石等流露出汉初人们的内心真情。
《史记》载: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穀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可见刘邦是有气度之人,他深谙顺应民心的治国之道。因而,虞姬永眠之地得以长存。人们建虞姬庙以纪念之,人们以虞姬名其生活之地以缅怀之,人们凭吊其墓地以感慨之,人们最初的情感喜好得到毫无限制的表达。汉以后,世人对虞姬的景仰则更纯粹是一种人格魅力和道德高度。后人更是不辞辛劳远道而至,沉郁其中,发思古之幽情。各种剧目也在其中挖掘闪光的金子,并一举成名。与其说是这些人寻找失落的生命本真,与其说这些剧目选材得体切入绝妙表演入情,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世人内心深沉而朴素的真情流露,虞姬已成为世人心中真善美的化身,她不仅赢得了世人的眼泪,更占据了世人的心。
虞姬只是项羽的一名爱姬而已。依然是《史记》,关于虞姬的记载寥寥数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当叙至项羽“虞兮虞兮奈如何”时,虞姬也不过“歌数阕,和之”。具有“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史识的司马迁,竟然如此淡化这名传奇女子,个中缘由令人费解,也不言自明。
虞姬墓只是一堆黄土,高不过二米,比不上吕后的皇后陵巍峨阔大。可是,吕后墓只是作为一座帝后陵展示在世人的眼际,谈起她已是遥远的历史。虞姬却是一个长存于世人内心深处的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有音容,有笑貌,有才情,有风韵;近在咫尺的凤阳皇陵,是大明王朝开国之君朱元璋即位后为其父母重修的陵寝,高大肃穆庄严的石像生和绵延的祭奠路,让贫病卑微的一对农民夫妇死后享受到旷古的哀荣。然而,那儿有什么?就是那份哀荣!人们感受到的是一个开国之君的权势和虚荣。虞姬墓几经修葺,早已成为人间凄美情感和永恒真爱的栖息的港湾。
虞姬死得其所,死得恰在其时。一个“姬”字道出了项羽内心的私欲杂念。如果项羽成功,虞姬能当皇后吗?她会不会成为那许多“姬”中之一?现代作家张爱玲说过,“啊,假如他成功了的话,她将得到些什么呢?她将得到一个‘贵人’的封号,她将得到一个终身监禁的处分……他们会送给她一个‘端庄贵妃’或‘贤穆贵妃’的谥号……”就算楚霸王当了皇帝,她也不过是成千上万的贵妃中的一个而已。
然而,项羽在走向成功半途急转直下趋于败亡的过程中,他是真诚的,他是真心爱着虞姬的,他是给予了虞姬厚重的牵挂与呵护的。这对于一位乱世女子来说已经足够。因而,当生死来临,虞姬大义凛然,以死殉情,拥有了洁白之身,奠定了未来的千古美名。
于是,虞姬活在了世人的口碑中,虞姬活在了文人墨客的诗词中,虞姬活在了戏剧大师激越凄美的唱腔中,虞姬活在了书家画家飘逸的浓墨重彩中。
虞姬死而犹荣,死而犹生。虞姬墓就是一座纪念碑,它建在世世代代人们的心灵里。虞姬已是一株寒冬绽放的梅花,两千载不凋,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飘溢着悠悠的清香。
虞姬在天有灵,当从楚汉之际含笑至今。
牛士中,现供职某事业单位,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学士,法学硕士,在《中国社会保障报》、《华东理工大学学报》、《华东理工大学周报》、《农村科技与经济》、《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江淮时报》、《新安晚报》、《阜阳日报》、《颍州晚报》、《华理研究生》、《春泥》、《磬乡文学》、《灵璧文史》等发表论文、散文、诗歌等七十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