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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琐忆
文/王冉
小时候对元宵节的心理有些矛盾。一方面盼望着元宵节的早日到来,因为可以吃元宵,挑花灯。一方面又下意识地希望最好慢点,因为元宵节的到来意味着“年”的狂欢结束。
童年时的花灯多是红色透明的纸做成的,也有塑料纸,或方或圆,五分钱一个。印象中我们家没有买过花灯,我父亲在公社上班,提前几日拿些白纸,削一堆高粱秸秆,以秸秆为骨,四角以大头钉固定成方形,蒙以白纸,花灯的雏形初现。再用红纸剪些小动物贴在四周,以一小块木板中间订一铁钉插上蜡烛,板四角钻眼缚上铁丝,将四根铁丝顶端拧紧上留一圆孔插上棍子,花灯就做完了。做好的花灯放在床头,每天得看几眼,如守财的地主每天看几眼白花花的银子一样才安心惬意,就等着元宵节的到来了。
那时人穷,家乡又不产米,大人们会提前或买或用粮食换些米粉。元宵节那天晚上加上水搅拌揉捏成圆形,烧开水往锅里一下,几分钟后捞出,多数成糊状,盛在碗里,用筷子挑起蘸糖吃。小孩子并不关心元宵圆不圆,匆匆吃上几口只等夜幕降临。
天刚抹黑,孩子们如蚁巢中的白蚁争先涌出,手里各挑着一盏花灯。村头街上,远远望去,到处都是流动的光点,一如盛夏的萤火虫。
孩子多的人家,花灯先紧小孩子买。看着弟弟妹妹们挑着花灯眼馋,大孩子就从家里偷点煤油,用刷锅用的刷把或破笤帚头,在旷野里点燃用力掷向空中,点燃夜空也点燃疯玩的激情。也有爬到法桐树上摘下几个球球,浇上煤油,卯足劲踢上一脚,那树球火光四溅带着“呜呜”的风声滚的老远,大小孩子都会争先抢踢,喧闹声响彻村落。
树球燃尽,调皮的大孩子便用余下的精力做起了恶作剧。看着挑灯的小孩子,故作神秘地走着他(她)面前,低声说:“你看,你灯底下有蝎子!”小孩子好奇,提灯翻转来看,蜡烛倾斜,倒向一侧,灯就被烧个洞。被烧灯的孩子先是恨恨地抬脚把没烧完的灯踩碎,哭叫着拿挑灯的棍追打时,大孩子早在一片嬉笑中跑远了。
一年复一年,对于童年的记忆渐渐凌乱且模糊,有些只是琐碎的片段,我五岁的那年元宵节却记得异常清晰,因为那年我把自己弄“丢”了。
那年元宵节天公不作美,天空一直下着雨夹雪,地上湿滑泥泞,路上的挑灯的孩子寥寥,当我深一脚浅一脚走不了多远便觉兴致索然,折返回家,便想着去对门老陈头家玩玩。
老陈头年近七十,老伴去世后多数时一人独居,偶有同族的孙辈在那与他做伴。人老似顽童,老陈头特别喜欢小孩子。他老人家有两大嗜好:一是抽烟,二是读书。天暖的时候,总有一帮小孩子聚拢在老陈头跟前,不仅可以听书,还可以分一两只“羊角蜜”,——那是他孝顺的孙子送的。每次老陈头刚拿起烟袋,就会有小孩子抢着装烟,点火。等到他眯着眼“啪啪”地吸一顿烟把烟袋往脚边一磕,旁边的小孩子会殷勤地递上那本不知翻过多少遍的破书,老爷子戴上眼镜开始摇头晃脑“吟”书,是的,老爷子是唱的。也有读过几年书的“大学长”指出老爷子读错了字,比如说“吴三桂”读成“吴三枝”,他老人家置若罔闻,下次依旧读“吴三枝”。小孩子们不管这些,听的热闹就行,读不了多会,老爷子拿书的手就会越来越低,书“啪嗒”落地后,鼾声接踵而至,剩下的“羊角蜜”就会被瓜分一空,然后四散而去。老陈头的家是孩子们的快乐驿站,我们经常去那玩。不多时老陈头的家就走到了。
老房子里亮着灯,门虚掩着,隐约听到“叮咚”响声,推门进去,见两个大孩子正慌乱地忙用被子盖住什么。见是我,两个大孩子长出一口气,摸索着从被窝里掏出一只破碗,相向两腿盘坐,被上自己一侧散放着一分,两分的硬币。手里攥三只骰子,近前一看,才知道两人在赌钱,掷骰子大小决胜负,赢三局一分钱。掷之前先把骰子放入双手中,上下用力晃动,吹口气,嘴里念念有词,说道:“四五六,豹子!”再往碗里一投,眼睛就随着滴溜乱转的骰子转动,投个大点则喜形于色,小点虽略有沮丧,但也在心中默默祷告,希望对方投个更小的点。看了一会,双方输赢不大,起身要走。两人觉的赢更小的小孩要容易的多,就一致怂恿我来几把。经不住诱惑,我也拖鞋入被,学着他们的样子投了几把,每次都是我输,身上又没钱,便起身要走。两人正赢得高兴,就制定新规:我赢他们三把给我一分,输五把给他们一分,赊账也行。就这样又接着玩几把,输的全是我,不久困意来袭,眼皮打架,倒头就睡。两个人叹了口气,继续玩。
眼见夜已深,我还没回家,父母开始提着提灯庄前屋后呼喊着我的名字找了大半夜,终于在对门找到酣睡的我……
童年的元宵节离我越来越远,偶尔忆起,依然如小时候点过的花灯,红红的,暖暖的,很温馨。
本文作者系灵璧知名书法家、古玩收藏发烧友,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王冉先生
(作者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