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如何理解“贵以贱为本”?“无”与“一”是什么关系?
开经语
宣道贵德抱无得一,行善利生济世救人。
虚静恬淡寂寞无为,知强守柔神定气闲。
求真返朴天地人和,慈心大用智慧超逸。
道常无名玄同无碍,上德无己法雨无边。
此篇承接《道德经》什么是“天无以清将恐裂?”不得一如此恐怖吗?
学习道德经,开启大智慧。
第三段经文:
故贵以贱为本,
高以下为基。
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榖(gǔ)。
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
故造舆于无舆。
此段经文继续宣说无为得一的教理,并发展为玄同得一的新境界。得一三要诀“合、无为、与无合”成为人间的新法则。
贵贱是人间法则,高下是空间几何法则。二大法则都含有对立相,第二章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向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已经宣说老子的重要思想“反向对等哲学”。
反向对等哲学包含对等、对立二重含义。但对等、对立都是玄同的,相生相成。
张载说:“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艰难困苦,将玉汝于成也”,这样的名言警句正是从老子的反向对等哲学中引发出来。玄同与得一具有特殊的内在联系,万物即使表面对立,本质是玄同的,只有玄同才能得一。一是完美,只有玄同才能完美。
侯王世人都以贵高相标榜,以压制低贱者为乐。这是老子最为贬斥的,所以经过前面二段经文的论说,使侯王世人对万物真相有了较深的认识,时机成熟老子才宣说:“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的人间得一新法则,而且注入玄同得一的新内涵。
人表面上看有高贵低贱,实际上都是玄同得一,正像没有高就没有下这样的几何空间一样。占位高的侯王世人知道玄同得一的妙理,就知道应该珍惜社会中的低贱者。老子为了保护弱势群体,深入宣说宇宙的大法则。
一这里成为微小的暗示,故王弼注“一,数之始而物之极也。”一是极其微小的,正像一粒种子微不足道,但可以长出参天大树。
珍惜一与珍惜弱势群体是同一哲理,可见老子的悲心深厚无比。反过来说,“弱势群体”并不是弱势群体,而是掌握侯王命运的人。这个道理显而易见,老子谆谆再三。
侯王自称“孤寡不榖”。《礼记》中把“孤寡鳏独废疾者”作为最可怜的人。古代部落时代为了抑制部落首领,制定了“自贬自损自谦”的谦逊文化。这种文化一直到保留到今天,还会延续到未来。春秋时代侯王自称“孤寡不榖”,就是远古时代留下的习俗,要求侯王同部落首领一样自贬自损,彰显美德。
历代注释家把“不榖”注释为“不善”,似为无据。不榖就是要饭的。孤是孤儿,无父母养的。寡就是寡妇,没有丈夫养的。孤寡鳏独废疾者都是无人照养的,不榖的含义类似。按世俗价值观,不善人不应同情。不善是品德问题,孤寡不榖是人生遭遇,无法相提并论。
经文: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
万变不离其宗,本就是宗。一是万物之宗,得一就是不离其宗。一是完美义,又有微小义,微小就是微贱,正是万物之本。
老子早就宣说“可名为小”又“可名为大”的义理,小即是大。任何忽视小的侯王都会得到毁灭的结果。老子把一和得一的内涵不断延伸,逻辑严密,无懈可击。为了万世基业,侯王会有惊醒的时候,所以《道德经》被历代君王所重视。
经文:故造舆于无舆。
此句经文正是万世经典。最小的一就是“无”。严遵本三十九章和四十章断为一章是十分正确的,可见今天的《道德经》断章是有瑕疵的,但没有必要重新断章,只要解读中领会就可以了,但应该避免“断章断义”。
帛书《道德经》不分章,王弼本和河上公本断为八十一章,严遵本断为七十二章。此二章断为一章,内涵就发生极大的改变。“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义理与此句经文关系极大。
王弼本断章是《道德经》解读的极大成功,正像《金刚经》分为三十二品一样,但其中个别瑕疵还是存在的,此处就是其中之一。
“无”一直是《道德经》的道体系的三大支柱之一,离开“无”,则《道德经》不可解了。王弼的注解正是因为对“无”的领会才被后世如此敬重,因为王弼用“无”解读了很多精义,后人难以企及。
在思维中引进了“无”的重要性不亚于数学中引进“0”的重要性。没有0就没有高等数学,没有无就没有高级思维。老子的贡献不仅在思维中引进了“道”,同时引进了“无”,文化精英的思维才进入高级阶段,使人的思维更为精微精密,更能预测未来。
《道德经》被历代推崇,真正的秘密就是人的高级思维离不开它,离不开“道”和“无”。人的思维离开“道”和“无”,大脑就会退化。正像数学离开“0”和“1”,数学就会崩溃一样。
并不是所有喜欢《道德经》的学人都懂其中的妙理,但离开《道德经》的“道”和“无”,大脑的“算法”就降级了(!!!)。人类的使命是从野蛮走向文明,没有“道”和“无”这样精微严密的思维,这一使命是不可能完成的。人的生命在“道”和“无”的精微精密的思维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意义。
得一章和有生于无章宣说道体系二大支柱:一和无。连为一章,则是同一章中宣说“一”和“无”二大支柱,或者说老子一次性宣说一和无的义理,并用一和无互相印证,完成了《道德经》的核心理论架构。更为关键的是,这样的架构揭示了“一”和“无”之间的微妙联系。
如何注释“一”是注释家最为困扰的,几乎有八种以上注释(道,道之别名,道之子,数之始,物之极,无为,无,德之别号等)。因为不能领会老子道体系的三大支柱中一和无的关系,很难令人生起信心。
二章合解,则知道一和无是无法截然分开的,二者是“不二而二,二而不二”的关系,这好像是文字游戏,是入不二境。
我们借用量子力学的“纠缠态”来解读一和无的“不二而二,二而不二”,那就很清晰。老子正是如此来宣说一和无的关系的。这里含有必须区分和无法区分二态。
父亲和儿子是二,但是同一个人。入境则二,离境则一,关键是如何入境如何离境。一是至小至微,最后归宿是无。所以老子说“造舆于无舆”。
严遵论述:“夫工之造舆也,为圆为方,为短为长,为曲为直,终身锲锲,卒不为舆,故能成舆”。工匠造车,一辈子只造长短曲直的各种零件,从来没有造车,但最后造出了车。河上公本是“数舆无舆”,注解类同。
河上公说,细看(数)一辆车,看到的都是零件,没有看到车,但确实有一辆会跑的车。老子以造车为喻,证明有生于无是天下无处不在的妙理,只是世人的肉眼看不见啊。
造舆于无舆。所有的有都是从无中生出来的,正像从无中造出车来一样。即使造出车来了,细细查看,还是没有车,只有零件。这让我们想起了古印度的智者们关于万物来源的争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论点是“和合生”,老子这里宣说的正是和合生的妙理。
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有证明过程的,这极为重要,老子不是故说玄理,而是有事实为证。这点八十一章分章法害苦了学人。但也不要悲观,通行本虽然把二章分开,但毕竟还是上下连在一起,只要注释出来就可以了。
但不巧的是,帛书《道德经》却在二章中夹进了四十一章,文本上就割断了。由此可见帛书确实误解了几处关键的经文。如果没有严遵本和阐述,人们会忽视河上公独到的注释。
得一的本意是无为(三要诀:合、无为、与无合),一有无的意义,不可绝然分开,一句“造舆于无舆”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不借用“纠缠态”来解读老子的一和无的甚深境界,那再多的注释也是无济于事。合的内涵也再次显示出来,只有合才是真谛。贵与贱合,高与低合,有与无合才能得一,零件相合才成为车。合的力量无比伟大,可以成就一起,可以破坏一切(违背合)。
合则无中生有,离则有变为无。一是完美,完整,是微小,还显示了过程。这样“道生一章”可以细细品味了。无变身即是一,一既可变身为无,也可变身为有(万物)。整个宇宙万物都是无和一之间的变化而已。
第四段经文:不欲琭,琭如玉,(不欲)珞,珞如石。
此段经文“不欲”二字贯通二句,是“反者道之动”的描述。历来注释当做“琭琭如玉”、“珞珞如石”断句,多般解说,义理未洽。与“反者道之动”联系,则是说欲贵得贱,欲贱得贵,义理明晰。琭琭指得一者,珞珞(帛书硌硌)指不得一者,一褒一贬之意。
二句经文与上文“贵以贱为本”义理合,下于“反者道之动”合,且与全章经文赞无为贬有为合,欲则不得,不欲则得。天求清不得清,地求宁不得宁,神求灵不得灵,谷求盈不得盈,万物求生不得生,侯王求贵高不得贵高。
王弼说“贵在其母”,只有求无为则得各自德相。求无为就是为无为,就是无心求,这才是得一。上德是无心求,下德是有心求,上德恒久不失,下德终将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