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半分钱

半 分 钱

文/抱璞斋主（75岁）

——我是含着泪写完这篇文章的，真的......

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1953年的阴历正月十六，我才开始上学，那时我已经十三岁了，春季插班一年级读第二册。暑假后九月一号开学了，我升入二年级，可五角钱的书学费我怎么也交不起，开学几天了，我还没到校。那时奶奶当家，祖父关节炎柱双拐，父母带着老二、老三和妹妹在固镇推卖面，二叔分居了，小叔还没结婚，家里只有祖父祖母，我和小叔四口人。

一天做早饭时，我替奶奶烧锅。奶奶喊着我的乳名问：“XX，你还想上学吗？”“我上，我上，我在梦里都想上！”我抢着回答。奶奶说：“那好，这十来天聚了30个鸡蛋，你今天上城里卖了，明天就缴费买书上学！”我听了喜出望外，早饭后，挎着篮子路上边走边唱着《崖畔上开花》进城卖鸡蛋了。

到了灵城南关，我蹲在一小（以后改名实小）大门北的街边，不一会儿，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把30个鸡蛋全部买去了。一分七一个，一共卖了五角一分钱。

时间大约十二点了，我饥渴难忍，背靠墙蹲着。“这下完了，我饿得无法走路了。”朦胧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烧…烧饼…”是结巴老卖烧饼的，我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上去：“俺老，你卖烧饼的？”“哦，XX，你还没吃…吃饭吧…？给你…”说着，结巴老递给我四个烧饼，他仍吆喝着往南去了。他是我远房的一个老爷，在城里做点小生意， 说话有点儿结巴，我们背后都叫他结巴老。

我蹲在街边大口地吃着烧饼，心里想：这结巴老还怪开通，二分钱一个烧饼，他一下给我四个，那可是八分钱啊！当时的乡长月工资十四块，教师十五块。结巴老重亲情，心地善良。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此时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觉得他顿时高大起来。我噎着了，掏出那一分钱（当时票面是壹佰圆）买一碗茶，那茶奶奶找回我伍拾圆（就是半分钱）。我家在灵城正南，距离隅顶口十里路。充电后，我的俩腿显然有劲了。我挎起篮子往回走，心想：结巴老马上会从这路回来，他要是再给我四个烧饼，我还能吃完。过了南关桥，我再也没遇见结巴老，我失望地往东西方向祈望着，望着…望着，终不见他的身影，我极度地失望，不知不觉，眼泪簌簌地滴落……

回到家里，奶奶正做午饭，那时一天两顿饭，午饭要到下午两三点才能吃上。我坐在锅门边帮奶奶烧锅，边把集上经过的事给奶奶说了一遍。我把五角钱给奶奶收着，留作明天去学校买书。“那五十钱你留着吧！”奶奶说。我像得了金山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装在口袋里。

啊！钱，我打小到十三岁，口袋里从来没装过钱，即便是半分钱，我也是不时地摸摸它，唯恐丢了。其实，半分钱能买什么呢？一支铅笔要二分呢，做什么用呢？我要好好考虑它的用项。摸来摸去，那小纸币已经揉皱了。摸来摸去，摸来摸去，不知哪天，这钱一下子没了。我哭了，像是丢了万元存卡，好多天过去了，我心里还怅惘郁闷……

半分钱，可怜，我的半分钱啊！……

2015.12.24.于抱璞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