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启丨悔（散文）

从1994年师院毕业踏上讲台，迄今我已从教近25年，带过几千名学生，其间发生过无数故事。有过初登讲台无话可说的尴尬；有过面对违纪学生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有过付出汗水，终见弟子成才的喜悦。但唯有一件事却让我至今遗憾，想起来便后悔不已，有毒蛇啮心、冰水浸骨之感。

那是1994年的10月下旬，我初执教鞭三个多月，（在暑假里已经开始给初三上课）因为当时师资匮乏，刚大学毕业的我便被委以重任，直接代两个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课。但我并没有教学经验，教材和学生都不熟悉，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我还是在几个老教师和部分学生家长疑惑的目光中接下了教学任务。我要用努力和汗水化解质疑。为此，我起早睡晚备课查找资料，以身作则严格要求学生，慢慢赢得了大部分学生的认可。我开始建立了自信，不料那天上午发生的事给我沉重的一击。

那天的早自习课上，我布置了背诵课文的任务，并说明上课时要进行检查。在巡查时我发现一位叫小艳的女生念书心不在焉，便敲敲她的课桌让她集中精力，她只是翻眼看看我，然后低头貌似看书了。上课后，我进行检查，其余的学生都流畅背诵，只有小艳背了几句后就不会了。我有些生气，批评她不认真背书。她又翻眼瞅瞅我，一脸的不服气。接着我又检查昨天布置的作业，又是小艳，不仅没做作业，连作业本都没有了。我心头开始冒火，厉声质问她为什么不做作业？面对我的质问，小艳一脸的无所谓，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为什么，不想做。”我火气更大了，让她站起来。她不站，我抓住她的领子把她揪了起来。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的眼光全盯向这里。我再次质问小艳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句话：“不想学，不要你管。”我气急了，抓过教鞭，朝她身上就是几鞭，一边打，一边说着：“不要我管，我还非管你不行。”但小艳丝毫都不躲闪，只是瞪眼看着我，好像看我到底能把她怎么样。这时班长过来把我拉到办公室，让我消消气。班主任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愤愤地叙说了经过，班主任说他来进班处理。气愤之下我也没问他是怎么处理的。

第二天，我面色冷冷，毫无表情接着讲课，明显少了一份激情。小艳也正常来上课，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打心里不愿再问她。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颇冷，在一个周一的早上，我踏着地上的浓霜，顶着寒风刚到校，就听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小艳于星期日在家服毒身亡，已经掩埋过了。震惊之余，我向师生询问原因。一个和小艳极为要好的女同学详细讲述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小艳几年前母亲去世，父亲是一个跑长途的汽车司机，经常不沾家，家里主要是小艳和弟弟两人跟奶奶过，而奶奶忙于地里活计，也没多少时间问她。缺少家庭温暖的小艳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冷漠叛逆。另外，小艳人长得很漂亮，所到之处引人注目，因为没有父母的庇护，奶奶心有余而力不足，开始有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在路上堵截她，要和她交朋友，甚至晚上到她住处骚扰，这让她烦恼不堪，又不知道找谁解决。有流言传出，说她和男孩子鬼混，她奶奶数落她，她爸爸很长时间回家一次，听说这事，不分青红皂白又打了她一顿，小艳实在感到悲愤，一气之下，躲在屋里喝了半瓶农药，等家人发现时，人已经死了。至于和我上课发生冲突，根本没有什么多大原因，就是在那几天中，我先后提问了她周围的几个同学，而且表扬了她们，却没有提问她一次，这让她很不满意，认为我看不起她，给她难堪，所以故意在上课时给我过不去。其实小艳还是很喜欢听我的课，她曾经告诉同桌最喜欢语文课。

听完小艳闺蜜的话，我心里一阵难受，内心极为后悔。后悔没有学好心理学，不懂处于青春期女孩子的心理；后悔没有及时了解班中学生的家庭情况，没有做到因人而异，在小艳内心困扰的时候帮她解决问题，反而又给她严厉的批评和打击。如果我能早点了解小艳的家庭状况和她的心理，给她以温暖和关怀，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小艳不是因我的原因而死，我却实实在在没有付出教师应有的责任。小艳之死给初为人师的我带来沉痛的教训和终生的后悔，使我在以后的教学生涯中注意一言一行，把关爱学生，理解学生，公平对待学生放在教学的首位，让他们健康成长。这，实际上是每一位为师者都应该努力做到的。

作者简介：

朱良启，男，现年47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新媒体《行参菩提》年度十大金牌作家。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一百三十余篇，30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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