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向辉丨父亲的自行车
父亲的自行车,也是我们家的第一辆自行车。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在平顶山上班,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在农村老家生活,那时我还没上小学,弟弟小我三岁。母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在卫生室给人看病,有时还出诊,母亲把我带在身边,弟弟还小,由奶奶照看着。
模糊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回来,只要回来,我就翻父亲随身带的黑色皮包,那个包不大,还有些破,有时拉锁还老别住。孩童的我总觉得包里有我的期许和答案,或是几颗糖果,或是一个小玩具,就连那皮包和里面东西的味道都吸引着我。
夏季的一天下午,天都快黑了,父亲真的回来了,脸红彤彤的,还推着一辆自行车,那是一辆加重“28”凤凰车,双梁的。父亲个子低,比那辆自行车高不了多少,显得可好笑。把扶手、横梁、后座的边上还残留着保护薄膜的痕迹。原来,自行车是父亲托人从上海买的,上班骑的,这次回老家休假时间长,就用火车托运到老家的火车站,再骑着回来的。
乡下老家有唱大戏的传统,好像都是固定的时间。那年夏天,离我们一二十里的村里有戏,很多人去看,父亲和母亲也决定带着我和弟弟去看戏。我和弟弟都很兴奋,主要是戏场有香得好远都能闻得到的水煎包、脆甜的花米团、诱人的豌豆馅、各种颜色的冰水、用绳子围成一圈的小人书书摊……
那辆自行车实在是显得太高太大了,父亲也不敢尝试带着母亲、我和弟弟骑上去,他是怕摔着我们。就这样,弟弟坐在前车梁上,我坐在车后座上,父亲推着车,母亲扶着我,出发了。累了,母亲就和父亲换着推,说着笑着,幸福的样子。我和弟弟是不看戏台上的表演的,只留恋于孩童的欢乐世界里。母亲小跑着跟着我们,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驻足在所有吸引我俩的眼球之处。父亲也不爱看戏,一个人把自行车停在戏场的边缘地方,看护着车,静静地等着我们。
回去的路上,弟弟想瞌睡了,自己坐不成车梁上了,父亲骑上车带着我先行,母亲背着弟弟步行,父亲骑一段路程后,就把我放在路边,告诉我不能乱跑,等着他,就返回接母亲和弟弟了。我等着,等着等着就不耐烦了,开始使性起来,怎么还不回来,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带着母亲和弟弟缓慢地过来了。弟弟在母亲的肩膀上趴着,睡着了,父亲车速很慢很慢,尽量稳着,都几乎快停住了,母亲一只手紧紧抱着弟弟,一只手拽着后座,等脚尖快挨着地了,才轻轻地滑落下来……
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画面直到现在还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像刻上去那样深,只不过,想再重温起来,我都闭上眼,凭着气,生怕眼泪流出来,而其实,心里早已哭了出来。
父亲是厂里的工程师,按照国家政策,我们全家可以“农转非”。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家从乡下来到了城市,五口人挤在厂里的一间斗室里。母亲没有工作,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微薄工资生活,日子过得很艰辛。母亲不愿孩子们受苦,就在附近的一家棉衣加工厂干起来临时工——给棉衣订扣子。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歇过节假日,都把棉衣带到家里做。父亲骑着那辆自行车带着母亲到棉衣厂,后座上、前车梁上,堆的都是棉衣,高高的,不扶着就会倒。父亲和母亲还是推着车,小心地从几里外往家里运,到楼下后,再往四楼的家里搬。有时,我和弟弟也帮着拿,只是一两件,就拿不动了,也不愿上下楼。父亲、母亲把全部棉衣搬到屋里,累得直喘气,顾不上休息一会儿,母亲就开始做活儿了,等做完了,再送到棉衣厂去,回到家,天都黑了,父亲母亲还得赶紧给我们做饭。
上初中二年级后,我去市里上学了,得骑自行车。我个子也高了,比父亲还高些,我不愿骑父亲那辆“28”加重凤凰车,因为它旧了,我嫌它不好看,还傻,父亲就给我买了一辆新的“26”车,父亲还骑着他那辆高的笨重的“28”车,一直到父亲退休。
……
父亲在衰老,慢慢地也骑不成自行车了,就停放在楼道里,落满了灰尘,每次看到,还偶尔想着它。
一年夏天,自行车不见了,我能感觉到父亲和母亲的心情好多天都不好受,也不愿多说话。
那时我并没有过多地太在意,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怀旧的思绪不断地涌上不再年轻的心头,父亲那辆“28”凤凰车和曾经的日子,还有父亲、母亲在面对苦难生活时的坚韧和顽强逐渐占据、占满我的情感,并且愈来愈强烈。
2018.04.03
作 者 简 介
鲁向辉,男,1971年8月9日出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专学历,爱好写作,多次被评为单位优秀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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