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汉语千字美文大赛征文】初六骤雪踏返程/张武丁
沉睡中,被女儿的跺脚声吵醒。她一向很机灵,怎么这么大声呢。昨晚说好了,清晨五点起床,不吃饭,收拾收拾,由大妹开车送到车站,乘坐六点三十七的火车。
在院子跺脚,是在叫我们快起吧。我一边叫了叫妻子,一边爬出被窝。屋里似乎比昨天冷了许多,真舍不得挪开我妈昨夜用玉米秆扇火烧的热炕。其实,妻子早醒了,她平躺着、翻动着、伸舒着,用全身感觉、触摸、享受春寒料峭时节的热炕,就是不想穿。
一开门,大雪花夹着细针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黎明的浑雪朦胧,照亮了一切,天空、树枝、墙壁和屋檐,远处也微明发亮。深深的脚印迎接着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的雪花。我妈不知啥时起来,腾腾热气夹杂着灯光,从厨房门口喷涌出来,雪晨如春如夏。屯鸡蛋、蒸鸡蛋都已做好了。院外,妹妹“唰——唰”地扫雪。女儿似乎不知院里扫出的小路,使劲来回乱跑。房门外是跺脚的雪印。
前几天,预报说有雪,就是不见下。很久没有下了,今天有点突然,而且这么大。我忽然想到院外栽成笔直一行的七八棵皂角树来。二十九天前,父亲还最后一次在那蹒跚过。皂角树苗,向来刺多枝繁易歪,父亲总是早早加以扶正:剪刺、剪枝,尤其是取直,偏向那侧就在那侧用棍子顶,一侧不行就两侧顶,总要顶直育出好苗来。即使长大一点,手腕粗、三四米高、棍子不够长时,也要用废旧电线、绳子、铁丝等将棍子接起来围着顶。
前些年育出的那几棵,因为端正、亮净、主干很高而被人看中。父亲不在了,那些树还被一个个棍子顶直立着。竖正的支杆、斜顶的棍子、绑接的绳头,在雪中静静地与天地融为一体:落在肩头、没过耳垂、爬上眉梢,渐渐成了七八个少了横杠的雪白大写“A”字。树下是我妈长年累月收拾材火踩出的小路和堆积的木材(知道我们喜欢吃铁锅做的饭、睡热炕,全然不顾邻居们早已使用天然气、砸掉火炕)。
机会难得,天虽未亮,光线不够,我还是勉强拍了几张。
吃完饭,我妈又给我们的行李中装了很多东西。门外,妹妹暖着车等着。田野白茫茫,一望无际。
侧过脸,看见我妈仍然围着围裙,右手不断挥着,左手歪曲着插在衣襟下面,像被车里的皮筋缠住似的,在雪地里忽远忽近地跟在车后、车侧,两三次凑到车窗,说这说那。
雪花飞舞,覆盖了我家宅院。又一个新年过完了,初六早晨的离家返程时刻,真的到了。
路上除了雪就是白雪反射出犹豫的灯光,但集聚在车站的人还是不少。车过咸阳时,天微微亮,清晨来了。窗外,常青树叶张开嘴巴,无法合拢,还贪婪迎着雪花。我知道,离家越远了。
我填了一首词:
《如梦令·过年完》
晨起雪浓灯炸,仰天密踩听嚓。
母劝蛋多拿,院外扫雪看茬。
年啦,年啦,又要送人远踏。
晚上,我妈打来电话说,侄儿也去苏州了,孩子们不在,饭桌冷清,鸦雀无声。
年,如同这雪,总是期盼着,那样温暖,再冷再难扫再泥泞,也是久久地期盼着。
作者简介:
张武丁,45岁,河南省灵宝市环保局。中国环境报特约评论员,全程参与《党政领导干部生态环境损害责任追究办法(试行)》的调研、起草和制定;负责环境保护部有关生态环境损害责任追究制度的研究制定;参与中央环境保护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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