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之一】刘淮玉丨狗子
狗子是我的一个俵哥,狗子是他的小名。狗子大我十多岁,血缘关系也比较远。狗子出生后,爹妈先后去世,兄姊尚小无力抚养,几乎成了一个孤儿。我姥姥看其可怜,就抱回家中哺养。那时我舅舅出生不久,姥姥哺养老舅,不多的奶水再喂一些给狗子。就这样狗子在姥姥家慢慢长大。我姥爷、我大舅五九年先后饿死,姥姥把是两个孩子拉扯大实在不易。
我父母身边那时只有我自己,因为父母那时得到的小孩总是夭折,只留下了我,又幼小,就显得格外宝贝些。狗子快到娶亲成家年龄的时候,来到了我家,据姥姥说,是为了说亲事方便,也为了能帮我们家干点活,这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那时我母亲在村里当个一般干部,在社会面上多少有些影响,张罗说亲事也容易些,这对于狗子确实有好处。
不久,狗子的对象真的介绍成了,媒人是我母亲托的,人家也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说这门亲事的,表嫂的娘过世早,是她爹和她哥给她拉扯大的,她娘家也是看在我母亲大小是个村干部,以后不会受人欺负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那时都穷,也提倡婚事简办,母亲就给狗子的婚事操办了。茅草屋,土炕床,有两床被子,女方再陪嫁个灯、盆等日用品,喝喜酒的亲戚们一块吃个饭,狗子、俵嫂就算结婚了。
俵嫂结婚后三天要从娘家回门,母亲就派我去接,我还没出过门,好在离我们那不远,也就过一道淮河,四五里地,我就按母亲交代的路线,走法,很快就摸到了俵嫂家,答谢我的是一碗红糖水。喝了红糖水,就和俵嫂一块回来了。
狗子结婚后不久,就和我家分开单过了。俵嫂一年给狗子生一个男孩,好像水豁子打不住似得,一连生了三四个,吃饭桌子上全是头,睡觉土炕床上全是腿了。狗子也操劳得像个小老头,人瘦得皮包骨头。那年秋冬之际终于得上了病,吐了不少污血,眼看就要呜呼哀哉,他又死命撑过来了,像饿狼一样要吃的。他家孩子多,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母亲就给他炒了死小猪肉,他一下吃了半盆,害得我们都没吃着。吃完不到一个时辰,他居然气息匀了,眼放光了。十天半个月的猛吃,又一个壮实的狗子回来了。狗子生命力真是顽强啊!他又一次老姑长老姑短的对我母亲感恩戴德。
土地下户后,我家的地和他家地挨边,没有路埂,想都是亲戚也不会有大碍。有一年却因地边子发生了矛盾。狗子说我家多犁了他家的地,骂骂咧咧的,我母亲也骂他,想着有恩与他,骂不出个差错。谁知狗子毫不相让,一路骂到家,母亲就派我去找我老舅来帮助处理。这种亲戚关系,我想他骂骂可能也就算了,不至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谁知我走后,狗子居然把我母亲推到踢了几脚,还爬我家屋顶,掀了屋草,其猖狂之极,令人发指。第二天,狗子又带着俵嫂,几个儿子来闹事,我们交了手,我捅了他几拳,他十来岁的大儿子跑上来趁机把我腿咬了一口。后被人拉开,又加上老舅来对他们以震怒,狗子才带着一家人离去。
后来有一段时间,两家关系紧张,也就互不来往了。我结婚时,他主动来喝了喜酒,我们也表示欢迎,尽量不计前嫌。这样就不热不冷地维持着关系。
又过了一二年,我们那加固庄台,要砍掉一些树处理,中岗有个俵舅闻讯想买一些。狗子就来帮忙,绷带吊着胳膊。原来他帮邻居木匠家锯树,伤着了手,木匠家就给他伤口敷了些蒲棒,包扎了起来,所以胳膊就吊着。手伤着了,不能干别的,帮忙跑跑腿买树也是好事,还能在我家蹭饭吃。在他的帮助下,树买的很顺利,我也渐忘了旧仇,重又对他产生了一些同情。
十余天后,狗子手的伤势不见好转,突然恶化,急送县人民医院,医生一查:破伤风,晚期。已无好办法医治。狗子歇期底里地喊叫,雨洗似得出急汗。镇静剂打上后,平静下来,可能想到要不久于人世,也可能想到是老天的报应使然,向护理的亲友们道出了对我母亲的愧疚。然后便撇下女人和几个孩子,气绝身亡。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狗子临死的时候能够忏悔自己的过错,我母亲很是怜悯和慰藉。写了这些文字送你,在冥冥中,继续修炼人性中的和善吧,狗子,俵哥。
2014年3月2日
作 者 简 介
刘淮玉,男,汉族,固始县三河尖乡人,1977年4月参加工作,大专文化,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现在淮滨县教研室任初中语文教研员。曾被评为河南省优秀教师和学术技术带头人。从事语文教学、教研多年,在《教育艺术》《语文教学与研究》《新课程教学》等杂志发表语文教研论文多篇,2014年出版语文教学专著《语文教学浅论》。爱好文学,在《读书报》《信阳报》发表过散文、诗歌作品,散文入选2013、2014、2015《信阳年度散文》,小品《替班》获信阳市情景剧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