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树强丨寻找年味
一场大雪过后,到了鸡年正月月末。新年正月一如既往的忙碌,千篇一律的迎来送往。多年以前的过年气氛不再重来,也许是随着年龄增长,春节要处理的事情越多,总是觉得一年年的春节不如过往。
小时候的除夕,是团圆的。除夕夜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坐在热炕上看春晚,老父亲在收拾各种吃食,妈妈给一家人包饺子。饺子煮好后,大哥放鞭炮,二哥贴春联,父亲带着我们,恭恭敬敬拜灶王爷。第一碗饺子是灶王爷的,第二碗饺子是父亲的,然后是母亲,大哥……秩序井然,长幼有序,对天地五谷怀敬畏之心,对长辈怀感恩之情。
晚上,每个人的新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头,鞋子是母亲亲手纳的千层底布棉鞋,在鞋底子里、鞋跟、鞋帮上衬着新棉花,就是暖暖和和的新鞋。
大年初一,祭拜祖先。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新鞋,自豪欣喜,在伙伴面前嘚瑟一下,显摆显摆。新布鞋子穿上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硌脚,心里却是欢喜的,害怕把鞋子弄脏了,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初一天刚刚亮,老父亲就早早起床,跟母亲一起煮饺子,然后才叫我们兄弟几个起床吃饭。并且要趁早,赶到其他前来拜年的人来之前,去跟大家在后院神子(类似于祠堂)前集合,拜祭完祖先后由年龄小的大大(也就是父辈中最小的弟弟),面对祖宗牌位,在长辈带领下,恭恭敬敬磕响头。这时候,才能感觉到辛苦了一年,向祖宗报平安,汇报一年的成绩,祈求祖宗庇护,来年风调雨顺,事业有成,光宗耀祖。
礼毕后,按照辈分、长幼次序,入门入户给家族各位亲人拜年。家族里大大小小几十个男丁,组团拜年,小辈人给长辈行礼。拜年的队伍庞大,声势浩大,也是过年一景。许多堂叔阿婶兄弟姐妹,都是拜年时,才相逢的,亲人们相逢,非常亲切,大伙儿兴高采烈,相互说说自己的近况,来年的打算,簇拥着,由后院二奶家开始见节(磕头拜年),到院子里后领头的大大会叫到“二婶,给你磕头拜年了”,声音刚落哗啦一下子就跪倒一大片。屋里老一辈赶忙出来说算啦算啦都是新社会了,不兴磕头了。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里的好吃接着就塞进我们的口袋里了。然后我们这一辈的大哥会说到,给恰几个大大呀磕一个,一年了老是招呼恰里,大大嬉笑着接受我们作为侄子的叩拜。印象中六奶年龄是最大的,给六奶磕头的时候,她总是说“磕吧磕吧,磕完起来进屋吃好吃”。然后依次会到几个伯伯家继续拜年,一路走来人员会逐渐增加,经常跟出五服其他的拜年人群相遇,然后互相道声年好,各自去找各自的族人。
有必要提一提的是我的三娘,她是忠实的基督教徒。每年去拜年三娘来不及出来迎接我们,大哥就带领我们下跪磕头拜年,三娘听到声音出来时,我们已经开始给三伯见节了。三娘就会叫到,你们几个小捣娃子,你叫三娘犯罪里,主看见了就惩罚我里,你走了我得感觉祷告赎罪,你三娘除了害怕贼娃子和狼,其他的牛鬼蛇神撒都不怕。这时有人就附和说,寸寸是,贼娃子和狼都敢打你咬你的,其他东西就没有,所以你才不会害怕,一群人说说笑笑又转向七伯家拜年。
家族人口和户数越来越多,只得按地域分片拜年。我们家族因为土改后被分成了上河跟干店居住,所以记得以前过年都会把本村见节结束后,再去干店给五爷五伯成义大等几个伯伯大大拜年。某一年的初一,金义大带领着我们去见节,到门口按照往常一样开始大呼小叫道,大,娃们给你拜年啦,磕头起来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出来迎接,金义大就揭起门帘,推开窑门,往炕上一看,这位爷爷已经往生极乐,大大强忍眼泪,往后退出门来说跪下再磕一个头,然后交代到准备后事、不要外传,过了初四开始发送,吩咐过后就没有再去见节拜年,留下守孝之人,其他的各自回家自行拜年。
我们家族成员众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老一辈给我们定了规矩,以后不要再上下跑了,人太多,拜年结束就吃中午饭了,心里相互惦记着就行,把这一套子免了吧。
时至今日,外出打工求学讨生活的亲人越来越多,过年回家的越来越少,春节返家路越来越难,管涌现象年年发生,阻断了亲情延续,导致过年回家团聚成为奢侈。再一个就是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平时穿衣吃饭,与过年期间并无两样,天天如同过年,穿新衣吃饺子已经习以为常,无法带来内心的愉悦和欣喜。年轻人受社会影响,以经济利益为重,看淡了拜年的风俗习惯。丢弃了对“根”“祖”的敬畏和感恩,实在是不小的损失。一来二去年味越来越淡,过年的氛围随着老一辈人的老去,慢慢淡退出视线。各种过年的习惯与仪式,承载的家族优良传统,被遗忘和省略了,确是憾事。
作 者 简 介
狄树强,男,70后,河南省灵宝市人;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爱文学,爱好旅游;五年的军旅生涯使我成熟起来,在部队期间广播小说《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穆斯林的葬礼》等等陪伴着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让我更加迷恋上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