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悦读书信/苏得平
书信对人类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那烽火连天,兵荒马乱的年月,一封家书是何等的珍贵,它是异地他乡的亲人们的一颗拳拳之心,它是亲人们的希望和精神寄托。现代社会,科技发展了,通讯手段也多了快捷了,但是书信仍然是人们相互联系的重要工具和纽带。一封短短的书信,给亲人和朋友带来(去)了多少的慰藉与喜悦啊!
早些年,电信还不十分发达,对于打工一族的我而言,跟同学朋友和家人的联络自然不敢奢望用电话,一则是电话费太贵,用不起;二则大家接电话都不太方便,每次我接个电话都要城中村巷子口头士多店里守电话的阿婆在楼下叫半天,麻烦得很。因此,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便会蜗居陋室,坐于桌前,在橘黄的灯光下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读信和写信。此时,笔纸成了沟通亲情和友情的桥梁。随着鸿雁往来日久,所交的朋友渐多,我所收到的信件也十分丰富。有时收到的信件颇值得玩味:封面上或是几行我最熟悉的龙飞凤舞遒劲的书法,或是两排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字体,或者是一个我鲜见的迢迢远方的地址。此时,也只有我这个醉心于字里行间的小作者才能体味出那种微妙的心态,这也许是一位新交的文朋笔友?也许是一位久别同窗的新打拼之地?又或是一家不曾谋面的编辑的热情稿约?每一次拆信读信都有一种花蕾经受春阳般的美妙感觉。
同学朋友们的来信,多是些叙旧忆美之言,分别多年的朋友更是情深意长。记得刚来广东东莞打工的那一年,得知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在东莞凤岗工作,欣喜之余给她写去了一封信。不久,同学回信了,信封上是两行我十分熟悉的隽秀字体。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急急地拆开,信中流露出的是对高中岁月的追忆与怀念。多年前的人和事又从记忆的底片上投射出来,断了的同窗之谊又重新接上了。从此,在南方闯荡的岁月里,我们不论走到哪里,都会主动将自己的地址告诉对方,尽管一路坎坷,但有友情相伴,却也乐在其中,无怨无悔;2004年在江门文艺杂志社召开的一次作者座谈会上,我认识了一位美丽大方而青春活泼的阳春文友素萍,我们相谈甚欢。从此,我们常托鸿雁传书,时间一长,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年元旦,她都会随信寄来一帧照片,照片上的她或是穿着连衣裙伫立在沙滩上轻拂海风;或是身着工装坐于办公桌前托腮沉思;或是一身短装打扮,倚于林间树上,顾盼生辉。真是千姿百态,别有一番情韵。而且每帧照片上都会附上一句话:我比去年老了还是漂亮了?这个问题还真让我不好回答,只能是会心一笑。
说起来,我与我妻子当年的结合也是“两情相悦一信牵”呢!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与妻也是因文学而结缘、结婚。当时,其实我们都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文学青年嘛,自然少不了当时最浪漫的方式:写情书。
记得当初我与妻子的情书那可是各有千秋。妻的信每一封都是精短简洁,开门见山,有事说事,一语中的,从不拖泥带水。而我则恰恰相反,写的信少则三五页,长的七八张纸。像决堤的洪水,漫山遍野;似挡不住的狂澜,热烈奔放。这样就免不了泥沙俱下,废话连篇。怪不得有一次我问妻,写信时你为何每次都是寥寥数语,不多写几句?你猜她怎么回答:“爱情不需要废话!”我反问她:“你的意思是说我写给你的信都是废话咯!”妻狡黠地说:“我不喜欢说废话,但我却是蛮喜欢你说废话的!”
后来,我应顺德的一个朋友之邀,我去了龙江的新辉家具公司工作。妻其时已身怀六甲,就回老家去待产了,我们从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变成了牛郎织女的两地分离,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那个时候,电信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打个电话还挺难的。我们只好用写信来寄托彼此的思念之情。一周一封信,见信如晤人,在情书中互诉离情别绪。如此,倒也别有一番幸福的滋味在心头。
有信来信往的日子,便有精神上的依托,心之所向,情之所倾。恋人之间通过一纸信笺,把心交给了对方,对方为你珍藏情书也为你珍藏起思念和忠贞。会写情书爱写情书的人,他(她)一生都懂得爱。情书岁月,是阳光普照的青春岁月,恋人似花,在情书的阳光下,会开得更加娇艷美丽。
如今的年轻人求爱或传情只需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就行了。可是,一个普通而简单,稍纵即逝的电话,岂能包容颇具收藏价值的情书所能容纳的分量?又怎能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依恋中的男女双方那种情切切,意绵绵的内涵呢?自古以来,鸿雁传书给我们留下了多少爱情佳话。情书,宛如一杯陈年佳酿,芬芳四溢,令人回味。许多年以后,读着那个发黄的笔迹,重温我们的青春与情爱,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爱人的心又被牵回到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我们的人生也会因保存了这份青春的真实而分外生动,丰富。
多年来,我所收到的信件成百上千,我却是一封都不曾丢弃过,并按先后顺序,分类整理成册,一叠一叠放于书箱之中保存。闲来无事,我就会拿出来翻读,其情其谊,亦如坛坛陈年老窖,越久也就越发回味无穷!
人类社会的科技步伐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短短的五年十年之间,连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都拥有了手机和电脑。从此,我与家人朋友之间的联络就很少使用书信了。有事发个短信,打个电话或聊个QQ、发个微信,有时为了便捷,干脆来个视频对话。给报刊投稿也由一字一格的方格稿变成了瞬间抵达的E-mail。虽说这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通信新方式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也更方便了大家,但这个进步是建立某种牺牲之上的。通信手段的进步让人们牺牲了什么呢?那就是人们写信和读信的愉悦日渐其少。人类社会用纸和墨传达情感和思想的古老方式在这种进步面前已受到了挑战甚至某种程度的嘲弄,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我也乐此不疲地使用着手机和E-mail,但我的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的心结,那就是:短信何其短,E-mail何其冷?短信传情,大都是三言两语,点到即止,哪有感情可言?哪有趣味可寻?电邮何其冷是说电子邮件的字体千篇一律,毫无个性,哪有字如其人的书信那般情真意切,神采飞扬?见信如晤人,那感觉,口莫能言,心甚明了。
好在我那居住在家乡一个小县城里头的几位文学老师倒也还与我经常鱼雁往来,这就逼得我不得不继续保持着用笔墨写信的习惯。因为这几位老先生至今未使用上E-mail。他们认为打字太难学了,且一直不得要领。而且使了一辈子笔,早已人笔一体了,写稿时也是笔随心动,水到渠成。一旦用了电脑打字,只要有一字拦路,即时便会断了思路。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们在骨子里就认为书信是最真情的。每次收到他们的来信后,哪怕再忙,我都会挤出一点时间来及时给他们写回信。我想,如果我图方便,收到信后只给他们回个电话便算完事,那就是极为失礼也极为不公。对于我而言,读朋友的来信乃平生一大快事,我想那一份遥远或并不遥远的情谊,在字里行间如鱼之畅游于水,鸟之吟啼于林,一两句触动你心灵的句子,可让你玩味再三,于心间留下一片两片人世间的暖意与欣慰。别看轻那一封薄薄短短的来信,那是远方朋友亲手写出来的,句句含韵,字字蕴爱,读来一咏三叹,想来意味深长,给人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感觉。它盛载的是人世间最美好最真挚的感情。再者,书信与电话的口语表达相比照,前者更为准确周详。也就是说,与文字邂逅时,人们就能像春雨后在林间找到鲜亮俏皮的蘑菇,也更像是在海潮退去后在柔软的沙滩捡拾到色彩斑驳的贝壳一样,找到最好的语言珍珠来串起自己的心情。“尽素之内,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虽未必汪洋恣肆,却一定曲水流觞。如明月松间照,似冰心在玉壶”。所以,偷闲写封信给朋友,也是生活中的一大快事。感谢几位前辈,让我能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有机会再次感受到读信写信最纯最原始的心灵之乐!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人生如驿站,一路风尘,相识相交的朋友也如匆匆过客,唯有一纸信笺,串缀起那断裂的友谊纽带,寻觅那逝去的美好时光,让人如饮澧泉,如沐春风。
作 者 简 介
苏得平,职业鞋匠,温暖大叔;性情中人,文字中人;曾有文字散见于《羊城晚报》、《深圳特区报》、《辽宁青年》等等。不抽烟,不饮酒,闲时听歌涂鸦,乐山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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