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德明‖【闲话油条】
闲话油条
文/王德明
小时候,在农村生长,我是没有吃过油条的。
上小学的时候,大队招待从北京大串联回来的红卫兵小将,食堂里飘出来油条的香味。从食堂的门前经过,看见大队的领导全都出席作陪,现场吃得一塌糊涂,让我艳羡的就不仅仅是革命小将们敢打敢拼的英勇行为了。小学和大队在一起,既能让同学们及时感受一派大好的革命形势,也能在大队食堂飘出来的香味中尽早熟悉人间烟火,长大好接革命的班。
在那个火红的年代,割资本主义尾巴是一种时尚。
别说是油条,就是苞米面大饼子也是吃不其所的。那时候,农业生产水平较低,生产队也没有什么副业收入,社员工分分值不值钱,人们的生活水平较差。那些热衷于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趴在食堂的桌子边儿上,一边吃着油条,一边交流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方法,让我们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响当当地凭票供应,没有票也就没有供应。票便成了一种特权,既是身份等级的差异,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因此城里人供应的东西,农村人没有。最好借口,不是没有是不供应,身份歧视是一种原动力,你要努力成为城里人。让人们心怀美好,可以抵挡一切灰暗,因此人们才会轰轰烈烈地生活。
闻得见,看得着,生活总是教育我们树立远大理想。在一次老师布置的作文中,我放飞思绪,写下了对油条的憧憬,并发誓总有一天要吃上油条,且要蘸着酱油吃。农村人做菜都是用大酱调味的,我们认为只有大人物才用酱油调味。所以一定要当大人物,要享受人间最美的味道,要吃油条时蘸酱油。
第一次吃油条是某“帮”垮台以后的事,政策允许我们农村人到城市里去讨生活。想不到城市里什么都有,竟然有专门在早上卖油条的小店,还配有豆浆,木心还看见它冒出的热气。坐下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一个大方盘子,里面是一盘子油条,一小碟咸菜,和一碗豆浆。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拿起一根油条蘸了一下豆浆,便塞到嘴里大嚼起来。想不到这样一个不起眼儿小铺里吃到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油条,想不到人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东西,吃一口足矣,完成了我人生最大的梦想就在附近。吃着香喷喷的油条,喝着甜滋滋的豆浆,体验着人生的第一美味,人生不过如此,夫复何求。
吃到最后,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理想,没有蘸上酱油就把油条吃光了。人生,总是有一些遗憾才完美。第一次吃油条感觉很爽,当我带着满肚子的惬意走出小铺子时,太阳正红。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有了早市,有了夜市,有了油条摊子。油条、豆浆、豆腐脑儿,成了人们生活的日常。今天的人们不会想到这种普通生活的改变是多么的不容易,一种经济模式的改变源自于一种思想路线的改变,源自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路线改变为以民为本。从一种没有油条吃的状态到油条成为人们的日常生活,不是简单的一种供应方式的改变,而是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路线上来的里程碑式的改变。一盘油条折射出历史的光辉,不打倒四人帮就没有这个局面,忘记了过去就是背叛。
吃油条,最激情飞扬的吃法不过是逛早市,站在小摊儿前,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把油条放在油锅里,听着滋滋啦啦的油炸声,在人群喧嚣声中,如金属相扣,叮叮当当。当把油条捞出来的时候,滋滋地热油变成了四溢的香气,一根根色泽金黄、火候恰当的油条让你垂涎欲滴,幸福只可体会难以描绘。
进城以后,常常买油条吃。有时一次吃不了,剩下的可以拌黄瓜吃。一次把剩下的油条,腾了一下吃,却别有一番滋味。说来奇怪,原本死气沉沉的硬条条的油条,经过锅碗瓢盆的一番忙碌后,竟然在刹那间的蒸汽中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口感鲜活的另一种味道。今天,无论是深宅大院,还是茅舍农家,谁家都会有腾着油条吃的机会,这就是一道谁都可以吃,谁都能够吃得起的食物。试想,当生活是一潭死水的时候,我们要学会给生活重新加一加温,那该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呢。
最喜欢吃的是炸油条剩下来的熟油拌咸菜,既有咸菜的味道,也有油条的味道。
人的本性是喜欢追求主角,不会有人对相伴的配角感到兴趣,就像炸油条时剩下的油,没有人喜欢吃便成了边角废料。其实,生命中除了一些主角外,也有一些配角需要要重新开发,我们能够做的就是不要忘记周围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一辈子的生活,光靠爱情是不够的,也要有咸菜来陪伴油条。
作者简介:
王德明,黑龙江省人。热爱生活,喜欢阅读,勤于思考,偶有感悟于笔端,常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