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长津湖战役后毕玉泉牺牲,嫂子苦等70年:盼他有烈士身份
1953年,中国人民志愿军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终于赢得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伟大胜利。志愿军将士们满载着朝鲜人民的深情厚谊,越过鸭绿江大桥,回到了祖国的温暖怀抱。
志愿军战士凯旋,带着自豪与荣耀返回故乡,受到各级政府与家乡群众的热烈欢迎。而志愿军战士的家属们,面对战场归来的亲人,所有的担忧、思念与牵挂,顿时化作团圆、幸福的泪水,脸上也都洋溢着英雄家属的无上荣光与骄傲。
在辽宁省沈阳市北市区小西大街,迎接战士光荣返乡的市民们敲锣打鼓、激情澎湃。而在小西大街北侧的255号住宅里,毕大嫂却陷入了无尽悲凉之中:她的19岁小叔子、志愿军战士毕玉泉,牺牲在了抗美援朝战争的黑云吐岭阻击战中,再也无法回到祖国、回到亲人的怀抱。
然而,或许毕大嫂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小叔子牺牲之后算起,直到70年后毕玉泉也未能获得烈士身份。那么,毕玉泉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经历了什么?70年的时间里,毕大嫂为小叔子申请烈士身份,又经历了哪些纠结遭遇呢?这还要从毕玉泉开始说起。
1931年,日本关东军在沈阳柳条湖发动“九一八”事变后的第三个月,毕玉泉呱呱坠地。诞生于水深火热、民族危亡之际,注定了他的未来,或将有着不平凡的经历与淬火洗礼。
1946年8月,自感父母有嫂子照顾的毕玉泉,怀着满腔报国热情参军入伍,成为了解放军第23军68师204团1营2连的一名战士。经过短期训练,毕玉泉便随同所在部队,参加了涟水保卫战,以及鲁南战役、孟良崮战役等激烈战斗。
由于战乱频仍、通信隔绝,毕大嫂在毕玉泉从军不久,便与其彻底失去了联系。毕大嫂对小叔子的惦念与担忧,也只能从时局变化,从解放军势如破竹、以及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中,得到些许的慰藉与释然。
1948年9月,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提议:乘胜歼灭盘踞在淮阴、淮安、宝应、高邮、海州一线之敌!党中央为“歼敌于长江以北”,随即批准了这一作战计划。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动与部署,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60万大军,在40万民兵的支援下,于1948年11月对国民党军队开始了战略进攻,淮海战役随之打响!而毕玉泉所在的23军,则在战役中担负围歼黄百韬第7兵团,以及总攻杜聿明集团的艰巨任务。
包括毕玉泉在内的23军将士们,与兄弟部队紧密配合、协同作战,共同歼灭了黄百韬第7兵团的10万敌军。1949年1月,23军与其他兄弟部队,一起向青龙集、陈官庄一带的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第13兵团大部被歼,残部仓皇逃窜。
在淮海战役中,年仅17岁的毕玉泉因作战英勇,被所在部队评定为四等功。
1950年,始终惦念小叔子战场安危的毕大嫂,先后接到了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23军政治部,辗转寄来的两封“军属证明信”,这让毕大嫂欣喜不已。两封证明信,清晰地表明:在近四年的战火硝烟洗礼中,小叔子毕玉泉依旧活在人间!
这两封“军属证明信”,颁布日期分别是“1949年12月30日”和“1950年3月12日”,落款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三军政治部”,不仅证明毕玉泉先后在该军68师204团1营2连担任战士,后来转任该团团部警卫员,更在信尾注明其“父母哥嫂等人应享有革命军人家属之优待”。
在那个争相送亲人上战场杀敌立功,崇尚军属地位的年月里,这两封军属证明信,无疑使毕大嫂倍感荣耀,也让她在街坊邻里面赢得了应有尊敬。然而,除了这两封证明信外,毕玉泉依旧是音空信渺,解放战争胜利后,毕玉泉也始终没有回来。
1950年,美军悍然发动侵略朝鲜战争,战火一度燃烧到了鸭绿江畔。在美军无视我国严正警告之下,伟大领袖毛主席随即做出入朝抗击侵略者的决定。
1950年11月,已经隶属于志愿军27军81师243团的毕玉泉,随同所在部队跨过鸭绿江,进至朝鲜白马地区待命。随后,忍饥受冻、衣着单薄的第27军将士们,怀着高昂斗志,翻山越岭,抵达了长津湖以北的预设战场。
1950年11月27日,异常惨烈的长津湖战役随之打响。志愿军第9兵团20军、26军和27军将士们,顶着近零下四十摄氏度的严寒,与美军陆战1师及第3、第7步兵师展开了殊死战斗。经过20天激战,伤亡惨重的美军被迫从海路逃走。
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美国“王牌军”,但毕玉泉所在的27军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全军伤亡、非战斗减员近万人,有五分之一的官兵不同程度冻伤。不过,18岁的毕玉泉却并未牺牲,而是幸运地挺过了长津湖战役。
此后,毕玉泉又随同部队参加了咸南、新兴里等战役战斗。1951年8月30日,幸运之神并未再次眷顾。19岁的毕玉泉在黑云吐岭阻击战中以身殉国、壮烈牺牲。
最后时刻,毕玉泉究竟如何英勇作战?他又是如何壮烈牺牲的?笔者怀着崇敬心情,翻阅了大量军史、抗美援朝战史资料,遗憾的是并未找到毕玉泉的名字。
不过,有关毕玉泉所在27军81师243团团长马兆文的一段记载,或可间接印证毕玉泉牺牲前,所参加的黑吐岭阻击战是何等空前惨烈。黑云吐岭,是金城南侧的一处重要高地,志愿军与美军曾在这里进行过激烈争夺。
1951年7月15日,243团团长马兆文带领包括毕玉泉在内的全团官兵,像钉子一样“钉”在了黑云吐岭高地。在随后的50多天战斗中,243团将士坚守阵地,顶住了敌军炮火和飞机的狂轰乱炸,先后击退了美军第24师、南朝鲜第6师的数十次轮番进攻。
敌军见黑云吐岭久攻不下,攻占金城、进而直取淮阳以切断东线人民军后路的企图难以实现,遂于8月派遣美军第7师,接替美军地24师、南朝鲜第6师防务,妄图重拳夺取黑云吐岭。
美军第7师在总攻前,先是派出飞机,并用坦克、大炮对黑云吐岭高地,展开了炮火压制与地毯式轰炸。在后续战斗中,我志愿军243团伤亡较大,并遭遇了弹尽粮绝、水源短缺和联络中断等极端考验。
8月30日,美军第7师又向黑云吐岭东西两线展开进攻。正是在这次战斗中,毕玉泉壮烈牺牲。
而当敌军逼近243团团部指挥所时,团长马兆文向全团官兵下达了“坚决顶住,绝不后撤”、“人在阵地在”的死命令。随后,马兆文带领警卫战士一起冲锋,极大地鼓舞了全团将士殊死一战的斗志与英勇气概。最终,243团在完成上级赋予的阻击任务后,主动撤离黑云吐岭高地,有力配合了人民军的作战。
毕玉泉牺牲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于1951年11月8日,联名向毕玉泉家属颁发了“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并表示毕玉泉牺牲后“安葬于江原道金化郡远南面区黑云吐岭”,其家属“应享受烈属待遇”。
当“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邮寄到沈阳市北市区小西大街255号住宅的时候,毕家全家陷入了极度悲痛之中。毕大嫂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叔子4年前离开家门,年仅19岁便长眠于异国的土地上;虽说为国捐躯无上荣光,但毕玉泉这么年轻,就牺牲在了抗美援朝战场上,毕大嫂整天哭红了眼睛,替小叔子感到惋惜。
最初几年,毕大嫂等家人始终沉浸在悲伤之中,因此对“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所写的烈属待遇,全都无心顾及。
1953年,沈阳市民热烈欢迎志愿军战士凯旋返乡。毕大嫂看着别人家的子弟,胸前戴着大红花,兴高采烈地返乡团聚,不仅又想起了自己牺牲在朝鲜战场的小叔子,她想:如果毕玉泉也能胜利归来,那该有多好!然而,望着家中的那张“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毕大嫂知道,小叔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别人家张灯结彩,迎接志愿军战士归来。小西大街的一些邻居,也都知道毕玉泉上了朝鲜战场,不知为何却没有凯旋归来?邻居们向毕大嫂一打听,才知道毕玉泉在战斗中牺牲了。为此,邻居们都称赞毕家出了个英雄儿子,为国捐躯,为抗美援朝的胜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然而,转眼间过去了几十年,毕家始终未能享受军烈属待遇,毕大嫂又经常夸赞自己有个烈士小叔子。时间长了,坊间便有了各种街谈巷议:有人认为毕玉泉根本没牺牲,认为他可能当了逃兵,或者藏在朝鲜娶妻生子了;还有人认为,毕家那张“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是伪造的,不然,政府为什么不给毕玉泉评定烈士呢?
面对风言风语,毕大嫂气得浑身发抖,她在偷偷落泪之余,也决心去找有关部门询问一下,为何小叔子迟迟未能评定为烈士。然而,当毕大嫂拿着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联合颁发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以及当年23军政治部寄来的两张“军属证明信”,还有毕玉泉的“四等功证书”等资料,去向有关部门咨询时,对方的答复则是证明材料不全。
此后,毕大嫂等人在几十年里,又先后数十次去找有关部门,却始终没能确认毕玉泉的烈士身份。
诚然,由于当年抗美援朝将士牺牲人数众多,战场环境又是瞬息万变,国内建设也是百废待兴,又或是因为军队与地方政府间衔接不够到位,因此在烈士的登记、统计、甄别与评定工作上,存在一定的疏漏问题也在所难免。
比如,志愿军一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曹玉海,在朝鲜战场牺牲后,就因为负责登记的战士,将“涝坡乡东店头村”,误写成了“老沟乡东甸沟村”,致使其牺牲消息未能及时传到家乡。直到2000年,家人才知道曹玉海是与邱少云、黄继光齐名的英雄。
再比如,毕玉泉未获烈士身份的事情,经过媒体报道后,便有网友留言称,他的大伯也是在抗美援朝战争牺牲的,当时阵亡通知书把名字写错了,“明”与“朋”一字之差,让他奶奶去县里找了好几年,直到1957年才补办了烈士证!
毕大嫂对小叔子牺牲多年,始终未能评上烈士,始终有着一份执着与牵挂。特别是2013年清明节前夕,民政部开通了“中华英烈网”;2014年,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又新建了抗美援朝烈士英名墙,这使毕大嫂为小叔子评定烈士的愿望更加强烈,她希望毕玉泉的名字,能够出现在“中华英烈网”上,镌刻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的英名墙上!
如今,已经91岁高龄、苦等70年的毕大嫂: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使毕玉泉的烈士身份得到承认,她也想在烈士纪念碑上看到小叔子的名字,因为这说明祖国和人民没有忘记他!此外,毕大嫂还想把几张证明捐给博物馆,希望对下一代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时候能够用得上。
而令人倍感欣慰的是,毕大嫂的诉求,已经引起沈阳有关部门的重视。在经过所在社区,区、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以及辽宁省退役军人事务厅的层层努力之下,如今毕玉泉申请烈士身份的文件,已经上报国家有关部门。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令人欣慰的消息传来。
期待91岁高龄的毕大嫂能够得偿所愿,也期待为国捐躯的毕玉泉烈士身份能够得到确认,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谨以此文,向英雄毕玉泉致敬!向牺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最可爱的人致敬!向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