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说：嫁女儿要嫁给农村孩子，朴实

文/简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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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女儿要嫁给农村孩子，朴实

老爸说：

少女时代，像许多女孩一样，我经历了一段丧心病狂的恋爱，老爸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几乎竭尽所能，去阻止那一场眼看着就是火坑的爱情。

老爸年轻的时候，严肃而刚强，一直以来，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作为家里惟一的女孩，我知道，爸爸是非常疼我的，虽然他也象许多中国父亲一样，不会用直接而热烈的言语来表达，更不会用亲密的肢体语言来显示他有多么爱我。
小时候，经常生病。一年里，感冒次数两只手的手指一起数，还有些不够。经常半夜里，烧得迷迷糊糊地敲响爸爸的门，爸爸就知道我又发烧了。而一边负责一家老小日常生活一边还要上班的妈妈，通常会带着心疼地抱怨一句：怎么又发烧了，这一天到晚总是感冒啊……

爸爸半夜里带我去医院，妈妈留在家里照看弟弟。经常，我会在打吊瓶的时候，掉几颗眼泪，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爸爸，真的不是因为那针有多痛，更多的是小女孩的撒娇心里：眼泪换来爸爸的心疼，这样，病痛好象也就减轻了好多。那时候，进出海湾医院，象去亲戚家串门一样平常，我打着吊瓶，爸爸坐在床边看护我。海湾医院的病床，一色的雪白床单，阳光照进来，暖暖的，爸爸坐在床边，我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做小女孩的日子里，最能得到爸爸宠爱的时候，莫过于生病了。其次，就是挨打。

记得有一次，因为偷着跑去海边下水，又不会游泳，回来晒泳衣被老妈发现，结果被打。倔脾气的我，拧着脑袋回头冲着妈妈喊了一句：打死我得了！然后，就是后背被苍蝇拍抽得全是道子，没死，但打得很惨。下午，爸爸请了假回家，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些意外之喜，这会儿想想，爸是心疼我挨了揍，又不能纵容我的任性妄为，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一下他那不安生的女儿了。
少女时代，象许多女孩一样，我经历了一段丧心病狂的恋爱，老爸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几乎竭尽所能，去阻止那一场眼看着就是火坑的爱情。当时自己的决绝和愚蠢，至今想来仍旧想去撞墙。为了一个人渣，去伤及最爱我的爸爸。如果青春非要经历一场痛彻心扉的爱，那是我自己自做自受，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让爸爸那样为我伤心，那样为我拼了老命！

最终，爸爸拯救了我的人生，令我在事实面前彻底看清了那个人。他女儿的一生，总算拐了个弯之后又重新回到正轨。

这件事，过去后我从未再提，然而，我知道，如果没有爸爸当时的竭尽全力，就没有我此时安然地坐在宽敞的房间里，来写下这些文字。

恋爱了。爸爸极力撮合我和爱人在一起。当时他的理由就是，嫁女儿要嫁给农村孩子，朴实。并且，爱人家里都是非常淳朴的农民，厚道，都是过日子人。他说，咱们不图人家有钱有权，嫁女儿，要让女儿一辈子不受委屈，平平安安过一生。

我和农民的儿子结婚，生子，期间也有些波折坎坷。但每次风波，老爸都坚决站在爱人一边，一直要求我不能心有旁鹜。现在看来，爸爸是对的。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风雨雨，看了那么多人和事，我终于明白，生活，原本就很简单，和一个善良正直的男人一起生活，他有谋生的技能，能挣碗饭回来养家糊口，有吃有穿，就已经是幸福。这个男人，不是爸爸给我选的，但，却是爸最钟意的人。

老爸陪了我23年，待嫁出去了，这个男人已经陪了我20年，以后，还有一个或者最好是还有两个20年，他将陪我走下去。我想，这样的情形，也是爸爸的心愿吧。

虽然有弟弟，但爸爸对我这个女儿，也非常舍得。
在北京漂到第三个年头，爸妈拿出首付款，督促我买一个小房子来安身。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了，一生都很严谨的他，并没有攒下太多钱。当时弟弟还没有买房子，我不想要这笔钱。然而，当时我和爱人的收入，要想买房子，基本要靠一个字：等。
爸和妈，两位老人很利落地决定了这件事。2002年买的房子，今天，这个小房子已经翻了十倍的价格，成了我在北京能生活17年之久的最坚实的基础：我有自己的家。

2006年，我怀抱抱两个月时，爸爸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他担心我老大不小怀个孩子不容易，没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等第二次手术成功之后，妈妈在电话里和我说起时，那是我有生以来次数不多的一次嚎啕。我缺席了爸爸至关重要的手术，我没有陪在他身边。他因为爱我，一直在日常电话里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然而，他在遥远的南方，正在经历着痛苦的治疗和第一次手术失败的打击！
当我怀着抱抱6个月，爸爸再次给我首付款，让我回老家大连买个小房子，为孩子将来回去上学，全家人有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我有了另一个家，让今夜的我，能坐在这个房子里，敲下这些文字。而老爸为我，几乎倾尽所有。

爸爸一直象座山，就在我背后。只要我一转头，他就在。不管我遇到什么委屈和困难，有爸爸在，心里就踏实。
老爸和弟弟家一起生活在深圳，一年中间，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实在不多。自从那次心脏手术以后，老爸突然变了。他有点不自信，有点不爱学习新事物。这和以往的爸爸，是多么不同。现在想想，不仅仅是因为生病吧，可能人老了，都会更喜欢一成不变，坦然而平和。他不喜欢换新手机，旧的不灵光也不愿意换，因为换个新手机，他要熟悉用法，很麻烦。

他不再象从前那样去参与我和弟弟的事情，更愿意由我们安排好一切，他只需要静心地生活就好。爸爸老了，很少很少再听他说些有指导性意义的话了，更多时候，他会主动征求我们的意见，来处理他生活中的一些事情。突然间，强势又有主见的老爸，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他在逐渐老去的时光里，变得谨慎多虑，变得依赖儿女，变得柔软平和。

这个夏天，老爸久治不愈的肩周炎，无法承受深圳的空调之苦，于是，他回到大连，一边寻医一边避暑。恰好孩子放假。我于是带着宝宝回大连来陪老爸住一段。爸爸早我两周回到老家，直到我带着孩子回来，老爸才去进行小针刀手术。我想，他一定是希望我在，他心里有点依靠。治疗是极度疼痛的，第一次老爸切了10针，我看了一眼，因为胆怯就退到了外间，不再去看。
这周二去复诊。仍旧需要再扎五针，继续治疗。我看老爸的脸色不是太好，经历了第一次手术，对痛苦记忆深刻，难免会恐惧。我站在老爸旁边，紧握他的手，下针时他的震颤，我深切地感受着。同时近在咫尺看着医生下针……好象那些针也扎在我的身上！

是的，老爸，你知道，我就在你的身边，老爸，我就在这里。
扎完，老爸稍躺了一会儿，才起身。极度疼痛加精神紧张，让他的脸色显得很疲惫。他轻轻抱怨了我一句：你害怕还在边上看着啊，你出去等就好了。
突然心里就很难过。但，我忍住眼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他，我不害怕的。这时候，我是他的支柱。有我在，他就很安心。我，又如何可以掉下眼泪！
原本想呆一个月就回北京，但，改变了主意。我想尽量呆到孩子开学前再回北京。

能陪老爸的日子，原本就没有多少。

让人惭愧的是，这段时间，有两件小事又激发了我的急脾气，虽然不是针对老爸，但还是让老爸不开心了。可现在，他不会象从前一样与我理论了。他只是默默地在我因为像框针子无法固定在墙面上时，顶着伏天大中午的太阳，去到五金店里买水泥钉子回来，给他那个脾气又急又易暴怒的女儿。老爸，对不起！
夜，深了。老爸已经入睡。纠缠着他很久的肩周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人至老年，总有各种病痛折磨，不可避免。在这样的时候，做女儿的再去说什么宁愿这些病痛是在自己身上，也是无聊。

我只愿老爸有生之年，在治疗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让他知道：爸，别怕，我在这里！

作者简介

简秋水 70后。北漂一十七年，曾想四海为家。33岁得一娃儿，所有梦想现行退下。如今四十有三，终于转回老家。专职家庭主妇，闲时写字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