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至
新雪轻薄的早晨,去旷野里寻春。此时的春,是不确定的春,是小性子的春。春结成素白色的冰晶盛放在低矮的灌木丛上,一朵又一朵的春,在寒风面前,褪去鲜艳颜色,只留下一款白。白,却不是小家子气的白;白,是白头偕老的白;白,是女子一颗初心的灿然绽放。
也穿红,在这白色的春里拣拾岁月的寒枝,镜头对准他人的时候,也被他人摄入其中。大概就是这样吧,一年一度的春去冬来,心头始终缀满不肯老去的私念,在走过的万物面前,或低头,或仰视,到处仍是春的恒久样子。即使,这一年的这一天,节气的书已翻到冬至这一页。
那晚和姊妹在茶室小坐,走过长长的门廊时,听到人声嘈杂,多半是年轻人,搭腰挽背,结伴在这里适时小聚。茶室的名字也好,黑底白字,被写成《那年春天》,刻在花杨木板上。灯光照在那字上,水波样荡起涟漪,看得久了,隐隐似有音乐声响起。
姊妹说,这名字取得有故事。一起看向茶室的老板,却是一中年男子,穿素白衬衫,外搭短款黑色开领背心,脸上有微微笑意,并无过多言语。引领我们找到预订的房间,他在门口站立,温和询问需要什么茶以及甜品或干果。翻看茶牌时,他似是不经意地说:明天冬至了。
冬至?主人暖暖地笑。是的,冬至。如果明天有闲,希望你们还来,届时会有礼物相送的。是什么礼物呢?这个,保密。和姊妹相视一笑,俱不再询问。灯光之下,男人的脸色竟有微红之意,继而从手中的茶单里取出一张彩页打印纸递过来。仔细看过去,上面是宋体四号字,字数不多,大概千余。
故事。很老套的故事,无非是男女主角相爱,后来因为不确定因素导致分手。女子另嫁,男人却无法忘怀,一直单身,固执地守护着一份永远无法拥有的爱情。后来,他在两人初相遇的地方盘下店面,取女友名字春天为题,开了这家茶室。唯一不同,便是这男子有个特殊脾气,就是茶室只在一三五开业,其余时间闭门谢客。冬至,是两个人分手的日子。
第二天,禁不住好奇心,果然和姊妹去了《那年春天》,主人依然是昨天那套服饰,只是他不再招呼客人,只是在档口处设了一座位,他半靠在那里,手持一把吉它,咦咦喏喏地唱着歌。姊妹惦记着那份神秘的礼物,急急地索问服务生。不一时,服务生笑着回复说,想得到礼物,还需要闯一道关口。
《那年春天》的故事还没有结尾,想要得到礼物的客人需在半小时内给予续写。服务生又说,老板并不难为大家,随意写了就是,礼物还是要送的,只是或许会根据文字的好坏在礼物上有所区分。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吗?不行的。服务生说,老板吩咐了,一年只这么一次,每个客人留下的字都要保密珍藏,不能雷同。
姊妹调皮一笑,说今天巧着了,我们这里可是有位才女子,今天怎么也得拿个头魁大奖。
很久不曾提笔写故事了。经年过后,我想我已想不出爱情有多美好。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男男女女的相遇,恋爱,挈合,婚姻,责任,义务以及无休无止地家庭琐事。大半数男人都有婚姻之外的越轨冲动,少半数女人都会有红杏出墙的念头。只不过,多数人都在顺从着生活的安排,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婚姻模式,退一步容易,向前一步很难。
和姊妹说出我的观点。她窃窃地笑,说我是文人通病,太过悲观。还有很多美好的。她轻轻搅动杯盏。今晚,我们点的是摩卡,热咖啡,味道醇正。
可是写什么呢?再次翻看纸上的故事,寻找可以续写的契缘。看着看着,不觉灵机一动。下笔写开去,不一会儿就已完成。停笔之后,唤来服务生,让他拿着去讨奖品。
十几分钟过去,服务生敲门进来,手里是两条大红香奈儿品牌围巾。这是今年冬至的大奖。服务生温和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心下一动,问他,你们老板看了是怎么说的?他笑着说,老板什么也没说,就是让我送来奖品。对了,今晚的咖啡也免费送了。
回去的路上,姊妹好奇我是如何续写的。我说这个也保密。我想我是无法忘记离开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个主人的眼神,他看见我们走过来,便停止了歌唱,放下吉它,跨出一步,伸出手臂,给了我们一个非常绅士的拥抱。
冬至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年春天》。只是听说,茶室依然保留着旧有的习惯,每年冬至的那一天,主人还是站在档口处唱着歌。只是,那个大奖,再也没有送出过。我们得到的,竟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听说那个男人结了婚,新娘是我们当地女子,并不出色,只是喜欢微笑。茶室里自此多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我曾经很好奇每周的二四六他在做什么,却一直没有问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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