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

那时我还在上初中一年级，有一次周末，我从学校回来，发觉邻居家围着许多人。

好奇心所使，我便也走过去一观究竟。

原来是邻居家的伯伯得了个怪病，吃不下，总觉得有东西堵在胸口的位置，吃饭喝水都要吐出来。在医院看了几天，除了每天输液外，也没检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一位老成持重的长辈便道：莫不是中了邪吧？该请黎婆来看看。

大家纷纷称是。

很快，黎婆便被请来了。

黎婆是镇上一个有名的半仙，道行高深，据说能通阴阳、语鬼神。

黎婆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娇小，有点佝偻，满脸皱纹，看起来像八十多岁的样子，但精神矍铄，两眼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似乎一眼就看穿你的内心，让少年的我感到有点畏惧。

黎婆让围观的人群走远一点，然后便绕着伯伯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沉吟着什么，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伯伯神情痛苦，斜靠在沙发上，闭目无言，时而用手抚按一下胸口，似乎这样能让他舒服一些。

过了好一会，黎婆才停下了脚步，让主人家准备了香案，点上香烛，然后其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其说什么。一番祝祷后，又让主人家拿来纸钱之类的东西，对着某个方向焚烧一空。

如此这般，约莫过去了一个小时，才又让主人家拿来一个水桶，里面装上半桶水，用一个盖子盖上，又在香案上拿了一撮香灰，放在杯子里，用温水冲了半杯水，让伯伯喝下去。

奇怪的是，喝了这个混合着香灰的水，伯伯竟然没有吐出来。反而喝完后，长出一口气，神情看起来比之前轻松多了。

黎婆便问伯伯：现在还觉得胸口堵着吗？

伯伯摸了摸胸口，又左右伸展了一下两臂，摇头道：好像没有了。然后，其大声呼饿，其妻子（我称之为婶婶）忙拿来饭菜，伯伯便当着众人面，狼吞虎咽起来。

黎婆笑眯眯地对婶婶说：好了，那位已经愿意放过他了。你打开水桶盖，看看里面有什么？

婶婶便依言打开了水桶盖，却忍不住惊叫一声。

大家忙凑上前去看，只见清澈的水下，赫然有一枚生锈的铁钉。

大家啧啧称奇。

婶婶大感震惊地问黎婆：这是怎么回事？

黎婆淡然道，不过是伯伯在某月某日某个时辰，在山后的某个角落，冲撞了一位阴神，故略施小法于其胸中，使其水浆不下，难受数日，以作惩戒，我今已待为道歉，请其大人不记小人过，其已答应放过伯伯，水中之生锈铁钉，即其施法于伯伯胸中之物云云。

彼时的我听得大为震撼，虽不曾明其究竟，但伯伯的怪病却真的就此痊愈，直至十多年后去世，亦未曾复发。

黎婆除了有沟通阴阳、治怪病奇病的能力外，还擅长算命之道。

有一回，村中有长辈请其过来算命。黎婆言其寿数七十又三，最多不过七十五而已。后此长辈果在七十三岁的年纪上去世。

当时奶奶尚在世，亦请黎婆算之。黎婆略一算，便道：汝高寿，当在九十二三之年寿终正寝，若能渡过九十二岁之厄，当有百岁之寿也。后奶奶于2016年去世，得寿九十又二，果如其言。

黎婆当年尝对奶奶叹曰：余泄露天机太多，当折寿，只在这十年八年间便离世矣。后黎婆果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于梦中溘然长逝。

此类怪病，经黎婆之类半仙治愈，于生活中时有所闻，余于医学上无法理解，暂且录下，供诸君参阅。

结一记于2021年11月2日于积步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