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刚 | 腊八雪
作者：张志刚 编辑：霞满天
前几天，一场皑皑大雪覆盖了彬州大地，白了山、白了川，白了楼宇、白了街巷。埋没脚面厚厚的积雪，给乡村的庄稼人降下了丰收的喜悦，却给城里上班出行的人们带来许多不便，因而出现了全民除雪铲路的困惑。恋在今天腊八的被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依旧在想天气预报中的腊八雪，今天迟早肯定要降落的，因为我相信现代科技的先进。
五十年前的今天，我也早早醒来，那是拧绳的饥肠折腾得年幼的我彻夜难眠，爬在老窑的热炕上，照看着熟睡的弟弟，听着挂在窑洞墙上圆圆的纸广播里的人们热情似火高唱着”大海航行靠陀手”，他们饥不？咋就连唱带讲那么兴高采烈？当听到最后一句:“这次广播完了，中午十二点再会。”我就立马知道娘和爹要劳动回来了，哄着嚎哭不停的弟弟说:“不敢哭，再哭，让娘听到绝对不给你吃奶了！”这话管用，跟那唱歌讲话的广播一样能哭大半个早上的弟弟，竟戛然而止没了哭声，静静和我爬在被窝竖起耳朵听娘回家的脚步声。
听到崖背上有社员说笑声和急急的脚步声，听娘从坡子上小跑着下来，听娘开梢门的锁声和咣咣当当门拴的声响，听娘“咚咚咚”急步走过院子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我蹦跳的心坎上，看到娘急忙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冰冷一身霜雪，急忙解开纽扣将弟弟揽入怀里喂起了奶汁，看到弟弟欢天喜地贪婪地吸着奶水，我饥肠咕咕噜噜直乱叫着小声说:“娘，我也饿了。”娘一手抱了弟弟，一手摸着我的头说:“我娃可怜，今天是腊八，喂饱你弟娘给咱煮腊八粥。”两行清泪，顺着娘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砸疼了我空落落沉甸甸的心肺……
四十年前的今天，坐在明亮的教室，听着老师咿咿呀呀讲不完的加减乘除，盼着放学铃声早早敲响。却咋就迟迟等不到铃响？娘做的腊八煎汤面明明我都闻到滋心润肺的醇香，那红油辣子白嫩豆腐鹅黄葱花鲜绿香菜咋就染得满眼全是？“牛娃！”数学老师厉声叫喊打翻了满眼的汤香。“上板来演算这道题。”我疵噜磨唧着走上讲台，看着老师满黑板描画的图样，有点象娘擀薄剺细的长面，于是接过老师手中洁白的粉笔，将老师画不到位的地方进行了加工润色，一板筋斗光滑细长的腊八面，仅剩下浇灌娘煎制香喷喷的豆腐汤了。
”你大没愧人才怪？”（陕西方言，意思是你爸把人亏了）数学老师一记耳光扇过来接着又骂:“你要是把书念成了，我把鼓背到你门上来敲。”从讲台到走道，从走道到后排，“我早就看你三心没二用，”从后排又到讲台。“你真把书念成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原本戴在额前头顶的帽沿，在头上被老师打转了三圈，早上来校提的昨晚父亲撒了白糖、杂粮，在院子用饭碗冻结了圆圆的冰砣，和同学们拿铁锁砸开分了含着溜了的甜冰块，此时全化成热乎乎的泪水，流进嘴里碱碱的、涩涩的……
三十年前的今天，我几乎一夜没睡，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麻麻亮，急忙起身刷洗擦抹后，在镜子前左端详右张望，然后就迫不及待穿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崭新的衣服，看着院子来来往往出出进进的亲友兄嫂们，只知道红着脸傻笑。“哟！新女婿这么一打扮，帅呆了么！”端着一笼热气腾腾蒸馍的大嫂一声高喊，满院子忙前跑后的客客主主全都停了手里的活，把羡慕祝福的目光齐刷刷洒满我火辣辣的脸颊，盯得我砰砰狂跳的心差点蹦出胸膛。不错，今天我要结婚啦！向上帝、向人类庄严宣告:从此，我孤单生命的长河里，有了相依相伴心爱的她。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
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又是彻夜难眠，和妻子长谋短划。早上喝腊八粥，熬稠煮烂的红豆白豆和黑豆，孩子们肯定能多喝一碗！中午把面差硬蛐软、擀薄剺细，也像娘那样斓上辣面豆腐葱花，撒上菠菜香菜，可别忘了再抡上两个鸡蛋，那有红有白、黄中泛绿香喷喷的煎汤面哟，盛满我和妻子多少爱儿的牵肠挂肚，看着孩子们吸溜上一碗又一碗，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眸……
十年前的今天，我真是一夜未眠，送走行情的客友和村坊邻舍，又思谋明天的送亲人员及该安排料理的有关的事宜，给闺女在箱底放足娃该花用的钱数，将妻子提早缝好的被褥床单枕头毛毯之类的嫁妆，用大红毛线拴上一圈又一圈。一定要拴不牢，汽车的速度要弄掉一只半件咋了得！大喜的日子要的就是吉祥如意。
迎亲的车队在门前的街道摆开长长的一溜串，妻子在厨房忙得陀螺转，喊我给闺女送去荷包蛋，让娃吃饱喝好也好出门。当我端了那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荷包蛋，轻手推开闺房的门，看到象朵花一样甜美的闺女，我眼晴竟模糊了，硕大的泪滴涌破眼帘，肆无忌惮滑向了我的双颊……
一年前的今天，我和妻子熬好了腊八粥，瞅着碗里香喷喷的各种豆类，我看她、她看我，原本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咋就没弄明白剩了我和她？饭桌空荡荡、房子空荡荡、院子空荡荡，连我的心也空荡荡地似乎压根就没放在肚里！泪水又一次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今天腊八，恋在被窝我真不想起身，看到手机里发来无数条祝福的信息也懒得去理。顺手擦去老泪告诉自己:振作精神调整心态，以最佳更高境界去完成我的《滔滔泾水入黄河》，告诉世界:我来过，告诉自己:我活着。
腊八，哦！腊八雪，窗外果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雪花来……
作者简介：张志刚，陕西省彬州市香庙镇奇埠村人，农民，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爱好文学，特别近几年开了茶庄后，品茶读书笔耕不断，有作品发表于文学期刊《豳风》、《彬州文化》、《咸阳日报》等多家报纸刊物以及网络平台。人生格言：品茗论道，感悟人生，我用我笔写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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