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入侵:越南独立与宋越战争

一 唐末安南地区的割据

越南之地古称“交趾”“安南”,秦汉时期开始,长期处于中原王朝的直接管辖之下。唐朝建立后,武德四年(621年)在越南设置了交州总管府,永徽二年( 651年)年改称安南都督府,679年又改为安南都护府。至德二年(757年)改名为镇南都护府。永泰二年(766年)又改为安南都护府。辖境约北面包括今云南省红河、文山两自治州,南抵今越南河静、广平省界,东有广西那坡、靖西、龙州、宁音、防城等县市边境。咸通元年(861年)府治被南诏国攻陷,未及收复。四年(863年)再陷,即治海门镇(今越南海防省安阳县北)。咸通七年(867年)为唐庭收复恢复旧治;设置静海军节度使,以节度使兼领都护。辖区包括交州交趾郡、陆州玉山郡、峰州承化郡、爱州九真郡、驩州日南郡、长州文阳郡、福禄州唐林郡、汤州汤泉郡、芝州忻城郡、武峨州武峨郡、演州龙池郡、武安州武曲郡,一共十二州。
静海军节度使
交趾成为静海军节度使辖区后,作为藩镇的重地域性特点和这些世家大族的兴起,造成了交趾的割据倾向越来越明显,最终脱离中央政权。到了唐末,藩镇并立,安南也割据一方,唐末藩镇割据,政局混乱,出生安南鸿州的豪强曲承裕开始崭露头角,趁着静海节度使独孤损被流放到海南岛的机会,自称了静海节度使,着手治理安南,唐朝被迫承认既成事实。在906年静海节度使独孤损被贬职,流放到海南岛后。唐庭只能“任命”曲承裕为静海节度使。越南史书上称曲承裕令越南摆脱了枷锁,因而是“民族独立的奠基人之一”,被称为“曲先主”。而曲承裕则凭着他“宽和爱人”的性格及地方豪族身份,受到当地人支持,自称静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唐朝政府认可了他的官职。曲承裕的统治,被越南史学家视为越南独立的开始。
曲承裕任职不久,便于907年6月去世,其子静海军行营司马权知留后曲颢(Khúc Hạo)*(也译曲承颢)继位。越南史书称“曲中主”曲承颢获后梁封为“安南都护, 充节度使”,在名义上归于中国中央王朝所管辖。曲承颢在内政上,推行了一系列新措施。在地理建置方面,采中国制度,将辖境划分为“路”、“府”、“州”、“甲”、“社”。每“社”由令长和佐令长治理,若干个“社”组成“乡”,由乡管和副乡管治理及负责征税。在经济民生方面,曲承颢整顿了赋税及徭役,史称他“均田租,蠲力役,造户籍,编记姓名乡贯,甲长帅之。政尚宽简,民获苏息。与曲承颢执政的同时,中国岭南一带由十国中的南汉所统辖,双方互成水火,据《大越史记全书·外纪全书·南北分争纪》所载,“时,(刘)隐(唐末五代岭南割据军阀、南汉政权奠基者)据番禺(今广州市),交州人曲承颢据州治,称节度使,志在相图”。但由于僵持不下,曲承颢便与南汉假装友好,在917年刘䶮(刘隐之弟)称帝时,遣子曲承美为“欢好使”至广州,实际上是“以觇虚实”。
五代十国之南汉
917年,曲承颢去世,由儿子曲承美袭位,曲承美(文中写为“曲美”)以“安南两使留后”的身份,向后梁朝廷进献方物:“进筒中蕉五百匹,龙脑、郁金各五瓶,他海货等有差。又进南蛮通好金器六物、银器十二并干陁绫花繓越㭻等杂织奇巧者各三十件。得到了后梁朝廷对其地位的承认。但曲承美好大喜功,奴役百姓,不得民心,国内矛盾十分尖锐,南汉君主刘䶮对于后梁承认曲承美官位,也感到相当不满。据《南汉书》卷十八所载,对交趾怀有觊觎之心的刘䶮,曾想向曲承美施以软功,“屡欲并吞交管,而虑道远,兵力不继,因使诏之。承美坚不肯内附,对人指高祖(刘䶮)为'伪朝’,高祖闻,益怒” ,最终兴兵进攻交趾。南汉军一路势如破竹,交趾溃败《新五代史·南汉世家·刘隐》记载了曲承美兵败被擒的情形:“(大有)三年(930年),遣将李守鄘、梁克贞攻交趾,擒曲承美等。承美至南海,䶮登义凤楼受俘,谓承美曰:'公常以我为伪廷,今反面缚,何也?’承美顿首伏罪,乃赦之。” 并派骁将梁克正、交州刺史李进驻守, 越南封建时代史家黎嵩批评曲承美的失策,“至于后主,渎于干戈,赋繁役重,百姓怨嗟,寻为南汉所灭。”然而南汉在交趾的统治并不稳固,曲承颢的部将杨廷艺在南汉进攻时虚与委蛇,被南汉封以爵位,南汉大军撤走后,又起兵反抗南汉的统治。《大越史记全书》提到,931年(南汉大有四年)农历十二月,南汉官员李进向刘䶮告发“杨廷艺养假子三千人,图恢复”,廷艺随即先发制人,攻破李进所在的大罗城,李进逃归。适值南汉派遣程宝(又作“陈宝” )率兵赶来,包围杨廷艺,杨廷艺出战,击杀程宝。杨廷艺取得军事胜利后,便自称节度使,领州事。杨廷艺虽战败南汉军,领有交州。但他深恐南汉再次派大军来攻,为了本身的政权不受威胁,只好臣服南汉,服从南汉的诏谕,接受为交州节度使,刘䶮和杨廷艺之战宣告结束。不久,杨廷艺被其部下矫公羡杀害。杨廷艺的女婿,当地“世为贵族”的豪强吴权起兵报仇,进讨矫公羡。矫公羡向南汉求援,南汉欲趁此机会,彻底吞并安南,于是刘䶮以儿子万王刘洪操为静海节度使,徙封交王,率领大军出征,以之前攻破安南擒曲承美的大将梁克贞为先锋,自己驻军在海门,随时接应。南汉军队尚未赶到,吴权已经攻下大罗城,杀死了矫公羡,远道而来的南汉军失去了内应,形势十分不利。刘龚又不用乡导,轻敌冒进,直接命令刘洪操向白藤江发起进攻,双方于白藤江决战。

五代时期的越南

二 白藤江之战与越南的独立

白藤江亦称林江,流经兴安(广宁)和水源(海防)注入海口。阮庹《舆地志》载:“白藤别号云渠江,广二里零,群山耸峭,众水交流,波涛接天,树木蔽岸,真海道险要处也。”白藤江水,每天随着潮水而涨落。涨潮时,江流既宽又深;退潮时,江面窄狭而水浅,船只容易触礁。两岸的高山密林,为埋设伏兵提供了方便条件。无论江流或两岸,都成为作战的有利地形。吴权命令军民制造顶端包上锋利铁皮的木桩,将这些木桩插满白藤江入海之处的江心。涨潮时,由于江水很深,这些木桩被淹没在水中,不仅不易被发现,而目不影响舰船驶过。同时,他又在白藤江两岸埋下伏兵,等待南汉军的到来。吴权在涨潮前派出轻舟,把南汉军引诱入白藤江,又在战斗中假装不敌,向后败退,刘洪操中计,紧追不舍。深入白藤江内河。潮水渐渐回落时,吴权开始反攻,南汉军被打的向后撤退,这时,江心的木桩已经露出水面,江窄水浅,南海军许多战船被撞的沉没。早就埋伏在两岸的军队一齐出动,向南汉军射箭,南汉军大败,伤亡过半。刘洪操战死。刘龚闻知大哭,不得已下令余部撤回。白藤江之战,以吴权的胜利告终。白藤江之战的胜利,也被许多越南史学家视为越南独立的“关键一战”

白藤江之战

吴权在战后,称王并定都,设置百官,史称吴先主。许多是越南人,认为他是越南历史上第一位统治者。是使越南独立的英雄,吴权统治时期,被视作“吴朝”。但实际上,吴权与南汉之间的战斗,其性质只是两股割据势力间的冲突罢了。因此,大部分学者还是认为吴权称王“非越南独立国家的开始”。
吴权像
944年,吴权去世,本应由吴权长子吴昌岌即位,但吴权王后的哥哥,外戚杨三哥篡位,僭称“平王”。吴权的长子吴昌岌出逃,利令智昏的杨三哥居然派出弟吴昌岌的弟弟吴昌文前去征讨,结果吴昌文半路兵变,杀了个回马枪,950年吴昌文废除杨三哥而自称为南晋王,次年吴昌文派遣使者去迎接其兄吴昌岌,并与吴昌岌“同理国事”,称其兄为天策王。但后来由于吴昌岌擅威作福,吴昌文便不再参与政事,二人之间甚至“由是有隙”。吴昌岌于954年过世,政权由弟弟吴昌文独掌。虽然吴氏夺回来王位,但是此时国内已经群雄并起,华闾当地豪强丁部领割据一方,对抗中央。丁部领的父亲丁著是越南当地人,曾为杨廷艺的牙将,后来吴权称王被封为驩州刺史。丁氏凭借实力,统一远近地区,开始脱离吴朝的统治。吴氏兄弟虽然多次讨伐,但都未能成功。965年,吴昌文死于征讨地方叛乱之役中。这下吴朝的威望就更低了,越南陷入群雄割据的阶段,史称“南晋亡。群雄竞起,各据郡邑自守。吴昌炽据平桥、矫公罕据峰州,阮宽据三带、吴日庆据唐林............范白虎据藤州、陈览据布海口,号十二使君。”。这便是越南历史上的十二使君之乱,直到968年,才被丁部领全部消灭。丁部领建立丁朝,国号“大瞿越”,定都华闾,丁部领僭称“大胜明皇帝”,史称丁先皇,使用中原皇帝的头衔,真可以说是沐猴而冠,自欺欺人。973年,丁部领向宋朝派遣使者进贡,请求得到册封,表示愿意做宋朝的藩属。忙于统一中国战争的宋太祖无暇顾及越南,接受了丁部领的请求,将他封为交趾郡王,与之建立起宗藩关系。越南的独立得到承认,中越从边疆内陆的关系变成了国与国间的关系。

丁部领

三 第二次白藤江之战
979年,丁部领死于继承人问题引发的宫廷政变,大臣黎桓立幼主即位。丁部领生前,将全国划分为十道,各道按照编制理论上可以提供一百万军队(大嘘),黎桓则是最高统帅十道将军,这种军权过于集中的安排,是对皇权的隐患,必然引起权臣把持朝政。而历史往往又惊人的相似,黎桓便是这样的权臣,他与太后私通,得到了摄政的权利,自称“假王”。很快平定了国内的反对势力。宋朝得知黎桓的所作所为后,此时已是皇帝的宋太宗认为是收复安南的好时机,于是以复丁讨黎除名,发荆胡士卒一十二万人,以侯仁宝为交州路水陆转运使,以兰州团练使孙全兴、八作使张浚、左监门副将军崔亮为陆路兵马总管,自邕州路;宁州刺史刘澄、军器库副使贾缇、供奉官、合门祗侯王俣为水路兵马总管,自广州路,水陆两路分往进讨。黎桓得知宋朝前来讨伐,积极备战的同时,还加紧了篡位的进程,上演了一场安南版的“陈桥驿兵变,黄袍加身”。史籍载
“时谅州闻宋兵将至,具以状阅,太后遗黎桓选勇士拒之,以南册江人范巨俩为大将军,方画策出师,巨俩与诸将军各被戎服,直入府中,谓众日:「夫赏有功,而诛不用命,行师之明法,今主上幼弱,我众虽竭死力御外侮,脱有尺寸之功,其谁知之,不如先册十道为天子,然后出师可也。」军士闻之,咸呼万岁,太后见众心悦服,命以龙衮加桓身,请即帝位,桓于是即皇帝位,改元天福元年”
黎桓篡位后,先是以丁氏的名义给宋朝致书,又送去了许多礼物,想要拖延宋军。但是被识破。双方正式开战。起初,宋军取得了一系列进展“王师进讨,破贼万余众,斩首二千余级。六年春,又破贼于白藤江口,斩首千余级,获战舰二百艘,甲胄万计”。但随着战争推进,宋军将领之间出现了严重的不协调。刘澄的水军进军迟缓,孙全兴为等待刘澄,一直在花步按兵不动,侯仁宝多次催促孙全兴进军,孙全兴原地不动七十多天才和刘澄的水军汇合,军队到达多罗村,没有遇到敌军,居然又退回去了。只有侯仁宝一支军队向前推进,黎桓用诈降计,诱骗侯仁宝,侯仁宝信之,没有防备,不幸遇害。宋军因为在当地水土不服,伤亡很严重。此时朝内主和派田锡上表陈明利害,宋太宗欣然同意撤军。
第二次白藤江之战
此战,使越南得以保住自己的独立地位,在越南历史上享有很高的评价。但是,在宋朝的角度上看来,越南只不过是一块“谓之瘴海‚得之如获石田””的地方,得到与失去并不对国家有太大影响。起初就没有投入很高的重视,军事行动上,也只不过是投入了“偏师取之”的力量。因此,战后在黎桓的上表谢罪下,双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关系,并对其进行加封嘉奖,不久后还封其为交趾郡王,承认了其对越南的统治地位。自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双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交流关系。
四 李朝建立

1005年,黎桓去世,由于没有及时得到追谥,一直以大行皇帝称之,史称“黎大行”。其生前将几个儿子,分封到全国各地,导致其死后几个儿子仗着各自拥有的势力,争权夺位,越南陷入内乱,人民苦不堪言。最后得到皇位继承的黎龙铤,还是越南历史上有名的暴君,荒淫无道,以杀人为乐,在位两年后便暴毙,黎龙铤患有痔疾,“卧以视朝”,,因此史称“卧朝帝”黎龙铤不久去世,继位的是幼子,登基时年仅十岁,黎龙铤的两个弟弟又起兵争夺皇位。长期的内乱,使国内对黎氏十分怨恨。1009年农历十月,黎龙铤去世,太子年幼,祗候陶甘沐便劝殿前指挥使李公蕴“间者主上(指先帝黎龙铤)昏暴,多行不义,天厌其德,弗克终寿,嗣子幼冲,未堪多难,庶事烦扰,百神靡怀,下民嗷嗷,以求真主”,于是李公蕴获拥立为帝,建立李朝,前黎朝灭亡。李公蕴僭号后,迁都升龙城,即今天的越南首都河内。开创了越南历史上的李朝。

前黎朝时期的越南

李公蕴是中国福建人的后裔,官拜黎朝殿前军,早有异志,对皇位觊觎已久,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黎龙铤死后,他迅速杀死了黎龙铤争夺皇位的两个弟弟。篡位僭号称帝,建立了李朝,史称李太祖。李朝是越南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政治上他们效仿中国将官职分为九品,官名称谓也差不多。如太师、太傅、太保,左右枢密使,左右参知政事,中书侍郎,左右谏义大夫等,这些是文官。武官有太尉、都统、上将军、大将军,左右金吾,诸卫将军,指挥使等。行政上,李朝废除了丁朝的十道,从中央到基层普遍建立起行政机构。行政区划包括路、府、县,最基层是乡和甲等。岖分设州、寨,远离中央的爱州和驥州也称为“寨”。皇帝分封各个王子为王,派遺他们去镇守各个重要地区。在贵族和官吏的子弟中挑选出各级官员。这些措施有力的保障了封建王权的高度集中,巩固了李朝的封建统治。刑法上,随着中央集权制的发展,为了巩固政权,李朝统治者加强法制,于公元1042年颁布了越南历史上第一部成文的律书《刑书》。其中分为强盗、窃盗、奸人、赎罪、逃军等条款,法令严明。文化上,受中国的影响,实行科举制。同时佛教与儒教都十分昌盛,汉诗与禅诗都得到了良好的发展.

李公蕴

国家的繁荣需要强大军力的维护,因此李朝十分重视军事建设。越南李朝的军事领导机制的最大特点是皇族王室独揽中央军权,部落酋长掌管地方军权。李朝的前一个王朝为前黎朝。公元1009年,前黎朝的末代皇帝黎龙铤驾崩后其子尚在年幼,遂发生其弟明提、明昶争夺皇位事件。李公蕴作为前朝的左亲卫殿前指挥使,乘机发动政变,清除了明提、明昶势力,建立李朝。虽然李公蕴顺利建立了李朝,但李朝是通过政变建立的,在法理上难以服众,又担心地方豪强发动叛乱,故将中央军权分封给皇亲国戚及有功之臣,以期稳固李朝的根基。在地方军权上,设立专门的职位进行管理。为一改前朝地方军政大权过于集中的弊端,李太祖将全国的十道改为二十四路,路的长官为知府,委派文官掌管军政。到了李太宗时期,改知府为州牧,各州军政要务皆委于此,边远山区少数民族则由酋长管领。尔后又将中央朝廷官员分为文武两班,武班以都统为首,设置九品品秩。圣宗时期,武官则为诸路镇寨官员。英宗时期,又专设太尉,掌管兵事。有战事时,皇帝常常御驾亲征,为各路的总指挥,统-指挥调动朝廷军和地方军,最高军权仍为皇帝掌控。至此,中央到地方上的军事领导机制达于完善,军事统治机器已臻于完善,李朝的武装力量以禁军和地方军为主。禁军又分为保护皇帝的御前军和保护禁城的殿前军,统--由殿前指挥使领导。李公蕴时期设立殿前禁军十卫,“一日广圣,二日广武,三日御龙,四日捧日,五日澄海。每卫分为左右直,周庐环卫于禁城之内,总谓之十卫”。李圣宗时期定军号“日御龙、武胜、龙翼、神电、捧圣、保胜、雄略、万捷等号,皆分左右,额并黥'天子军’三字”。厢军,又称“四厢军”,主要为李朝的地方军,即各路之军,主要任务是战时在当地参加战争,闲时上番戍守、训练以及从事农业生产。若国家需要,又可各路调动,成为越南武装力量体制中的军事组织。
李朝实行兵户制度。起初,兵户制度只是作为丁朝、前黎朝“点民为兵”的方法,而到了李朝就正式成为国家典制。李太祖将地方政治机构改组为二十四路后,路又下设州、府、乡、社等行政机构。其中,社是最基础的行政机构,设立社官掌管户籍,清点全国丁口。根据兵户制度的规定,以社为单位,挑选 “18~20岁的壮丁成为'黄男’,服兵役两年。20~60岁称'大黄男’,均登记人册,列为军籍。”有战出征,事毕归田。因为在战场上需要源源不断的兵力来支撑战争消耗,越南李朝只有实行兵户制方能保证兵源供给。兵户制的实施省去了大量的登记工作,从户籍中即可直接掌握可供征兵的潜在人数,当国家进入战争状态时,兵队的集结速度和数量无疑将会非常可观。综上,我们可以发现,李朝早期的军事体制是对中国唐宋军制的模仿。如把军队牢牢控制在王室的手里,规定王子必须习武,到偏远的地区任职,这样使兵权牢牢掌握在王室的手里,有助于皇室顺利继位。以及禁军制度。“点兵为民”则是对唐宋征兵制度及“寓兵为农”的效仿。后期李朝兵制经过发展,根据自身国情,将征兵制与户籍制融合,建立了兵户制度,保障了充足的兵源,也奠定了今天越南“全民国防”的兵学思想。
同时,李朝虽然效仿宋朝禁军的职能以及军队种类的划分,在军事编制上发展出独树一帜的管理体系。太祖时期,李朝以甲为军级编制,“定兵为甲,每甲十五人,用一人为管甲,又定诸邑各管甲。”太宗时期才出现军(卫)的 编制,“ 置十卫禁军,每卫各分为左右直,以卫禁城。”圣宗时期,军级逐渐 完善,在厢军中也设置了军的编制,“又有 九军,如厢军,以备调遣充给”,“分左右前后四部,合为100队,每队有骑兵和投石兵。至于番兵,则另行组成队伍,不准相互混杂。”因此,李朝的军级编制以甲为基本单位,发展为军、部、队三级编制。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李朝这种军、部、队的划分,不仅在禁 军中实行,在厢军中也同样通行。这种统一的军事编制,适应了越南小国寡民的国情,便于计算兵力,也使得李朝军队的集结速度在制度上有了保障,还打破了唐宋在军队编制上分为战时和训练两种编制的惯例。在唐宋,军队的编制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用于平时上番戍守或训练的编制,另一种是战时编制,这种编制最大的弊端就是易造成军队秩序的混乱,士兵难以适应新的编制,从而造成军机的延误。李朝实行统一的编制,不仅发挥了兵将相谙的优势,还充分提高了军队的战斗效率。这种方式与编制,后来还引得宋朝也效仿了起来。最后李朝还因地制宜,建设了具有东南亚当地特色的象兵。
李公蕴诏书
五 李朝与宋朝的战争

十三世纪的越南,是中南半岛上的强国。受中原文化的长期影响,越南的“南北意识”,十分强烈,这是一种出于民族的自尊意识,越南人受儒家文化圈影响,本身具有华夷观念,又在这种意识下,他们将自己视为“华”,周边的国家除了中国外是“夷”。越南称中国是北国,自己则以南国自居,认为和中国一南一北,各据一方,两个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这个在后来李场杰的一首诗里得以很好的体现“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如何逆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取败虚。”这是种趋于雏形的民族意识认知,后来构成了越南国家的民族主义。“南北意识”的出现和国力的增强,引发了越南人对周边国家的觊觎,他们的侵略欲望逐渐膨胀。李朝不断向中南半岛的占城、哀牢等国,这些中国的附属国发起侵略,掠夺财富土地与人民。用武力强迫周边国家臣服,在中国与其他周边国家的宗藩关系下,又建立了自己的亚宗藩关系,这无疑是对传统下的中国主导的华夷秩序的挑战。熙宁战争,是这种膨胀的侵略欲望与宋朝对越南长期软弱的政策下引发的。在宋太宗“抚宁荒服,不欲问罪的”政策下,令安南认为中国软弱可欺,“有意量宋”,寇边之事屡有发生。李朝建立后更加频繁,进入11世纪,宋朝与越南不断爆发边境冲突,从1014年起,宋廷接到广南西路转运使的奏报,言交趾水师侵入如洪寨江口,命巡检使严防邕州、宾州边防。同年,12月,广南西路转运使高惠连奏:“交州寇钦州及如洪寨,掠人畜甚众。”宋朝“诏惠连移牒交州追索之”圆。萧注在邕州任职数 年,苦于李朝为患,如其奏疏云:“ 居邕数年....上疏日:'交趾虽奉朝贡,实包祸心,常以蚕食王土为事’。再到熙宁战争爆发前夕,李朝几乎是隔五至六年便入寇一次,边民苦不堪言。侬智高乱时,越南还借口助兵讨贼,行侵吞之实。被识破,遭到拒绝后,竟直接发兵支援侬智高。到了熙宁年间,经过王安石变法,宋朝对外政策愈发强硬,西南边务开始重视,练兵聚粮,防备越南侵入。禁止互市,杜绝间谍渗透。这些都是出于国家安全正确做法。安南因为之前一系列举动,愈发不安,越南方面,经过了数任君主的治理,李仁宗(1066-1127)在位时,国家达到了黄金时期。李仁宗继位时,年仅七岁,朝政把握在李常杰等大臣手里,李常杰原名吴俊,后改姓李,字常杰,越南李朝将领、宦官。李常杰掌握军权,好大喜功,曾多次率军入侵占城,立下赫赫战功。又准备将矛头指向宋朝,在这种好战大臣的撺掇下,李仁宗派出大军,向北方的宋朝发起了侵略。宋越熙宁战争爆发。
祭祀李常杰的机舍灵祠,位于今越南河内市
东南亚的象兵
李仁宗命大将李常杰,李宗亶先发制人,率领十万大军侵入宋境,在出兵前,李常杰还向北宋境内广发檄文,借口讨伐王安石,恬不知耻的宣称“今闻宋主昏庸,不循圣范;听安石贪邪之计,作青苗助役之科,使百姓膏脂涂地,而资其肥己之谋”,“要扫腥秽之污浊,歌尧天享舜日之佳期,我今出兵,固将拯济”。真可以说是无耻至极,由于越南先发制人。宋军完全没有防备,钦州、廉州迅速沦陷,李朝军队在当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连和尚道士也杀死,取得他们的出家凭证,扮作间谍。去侦察情报。越南军队兵临邕州城下,邕州的长官苏缄召集驻扎的禁军两千多人,分别守卫险要之处。并招募敢死队数百人,在邕江上迎击李朝军队,杀死数百人。如何据成而守,用神臂弓给予了李朝军队有力的杀伤,烧毁了无数攻城器具和很多头大象。最后,李朝军队不得已用土攻法,在袋子里装上土,堆在城池外面,堆了数万袋,高达数丈,由此蜂拥登城,苏缄坚守了四十二天的邕州最终陷落,他本人也携家属自尽,壮烈殉国。李朝军队入城后,又杀死了军民五万人。拆毁了邕州城,填平邕江后撤回国内。这次入寇,前后被杀被掳的无辜人民高达十万之多。史载“(李常杰)尽屠五万八千余人,并钦、廉州死亡者几十余万人,常杰等俘虏三州人而还。””

宋代广西行政区划

消息传到开封,引起了北宋君臣的震动,宋神宗决定大张挞伐。经过一番紧急调动,“秦晋锐军十万人,发军骑总九将军”,与此同时还在广东、广西、荆湖一带征募军队、民夫。宋朝迅速展开反击,任命大将郭逵为统帅,率领大军十万,民夫二十万出征交趾。宋军迅速收复广源州等失地。进军决里隘,攻入安南内陆。决里隘是安南军队重兵防守的地方,宋军在这里遭遇了安南军队的象军。宋军用强弩设计,又用大刀砍伤象的鼻子。大象受到惊吓,在安南军的阵中,胡乱践踏。宋军趁机进攻,越军被打的大败。乘胜进军,攻下了桄榔县和门州。随后绕过安南军埋伏的兜顶岭,来到富良江前。此时,宋军距离安南都城升龙仅仅三十华里。但是,安南将四百艘舰船列在江上,宋军苗履部的一支军队企图渡江,但是没有成功。宋将燕达想出一策,宋军假装虚弱,引诱安南军队来攻,安南军队果然中计。数万军队向宋军扑来,宋前军接战不利,郭逵率领亲兵亲自上阵杀敌,燕达部也随之发起进攻。安南的攻势被顶住,这时候宋军的骑兵开始参加战斗,周围的伏兵一起杀出。安南军队被打的大败,掉入江水里的不可胜数,史载水为之三日不流。安南王子李洪真也被斩于阵上。李常杰为鼓舞士气,写了一首诗,“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如何逆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取败虚。”(诗中的“逆虏”指的就是北宋)。但越军人心惶惶,士气大跌,已成土崩之势,士卒不断逃亡,人心涣散。

宋军大破李朝军队

经此一败,虽然李常杰还想负隅顽抗,但安南举国大惧,已有议和之心,国王李仁宗上表谢罪,并且贿赂郭逵求他撤兵。宋军虽然大败安南军队,但是军队水土不服,“官兵八万,冒暑涉瘴地,死者过半。援军也迟迟没有到达,宋军无法突破富良江上的防线。郭逵不得已下令撤军。战后,1078年,李朝皇帝仁宗李乾德上表呈贡:“奉昭遣人送方物,乞赐还广源、机榔等州县。”1079年,越南归还掠夺的士民,宋朝才将顺州赐予越南。1081年宋朝放弃顺州,内迁者有20000户。双方议和,此后,双方没有再爆发大规模冲突。
熙宁战争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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