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且饮一杯风雪，饮尽各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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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在这条路上观望，然后开始遗忘。他是脱缰的野马，而她没有草原。十二月，漫天飞雪，当饮尽这杯风雪，我们各奔天涯。
——编辑 素锦
年轻的时候，我们未经风霜，却总以为自己比别人活得明白。
我曾一直是这样的人。骄傲且自我。
总有一些人，教会你生活的道理而后悄然离去。
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在旅途中在工作中。
以至于后来我对这些人上瘾。
也日渐明白在广袤世界里个体存在的卑微。
我也一度相信，看透事物本质的年纪，大多在中年以后。
直到遇见你，我确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一些人，自小便经历沧桑，二十来岁已然体会到多数人需用一辈子才能经历和明白的事。
遇见你，我才深感男人深重的业力。
阿城，我多么想写你的故事。初冬的夜晚我们在河滨夜市，喝着雪花听了你的故事，酒未全部下肚，我的内心已经开始难过，也许，我再也写不出你的故事了。
这些天，我静下来去想，去回忆你风轻云淡提起的过往，除了赤裸裸的心疼和不安，还有我对你日渐增多的痴迷，我知道我爱上你了。
同时又清楚的明白，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河，无法跨越。
你站在我面前，我穷尽毕生，再不能对你说爱，你不会明白我内心寂寞又悠长的痛楚。
这一生，还会有多少女人爱上你。
纵然有那么多无关的人爱你，你也会寂寞至死。
我明了。
我不妄言说了解你，也许我与你之间，最近的距离，只在醉酒的那一晚。
酒醒过后，咫尺也是天涯。
喝完这杯酒，前尘往事轮回，我们只字不提爱情。
（一）我在想你，我开始写你
我不知道怎么开头，从哪里写起。从遇见你？从与你相熟？还是酒醒之后互相坦白的那一刻？
张欣在《深喉》里写过这样一句话：“在能够改变男人的东西中，酒最厉害，其次是女人，然后是权力，最后才是真理。”
你有故事，却不爱酒。自律、克制，这是其一。
纵然有无关的人爱你，你的内心仍然寂寞至死。对待感情持有慎重之心，这是其二。
真理无法使你信服，这是其三。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权利，这是其四。
很大程度上，你推翻了张欣的理论。
我在下乡的车上，满车播放着巫启贤的《思念谁》，多么应景，这一刻我在想你，也是从此刻，我开始写你。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我会写多久，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我都不知道。
（二）
一个人旅行的那些年岁，我与很多人喝过酒，在拉萨在苏州在丽江。一定程度上，我是喜欢酒的，热酒下肚，推杯换盏间，气氛就热络起来，两个人的心理距离也近了。
自我对你好奇开始，就希望和你喝一场酒。于我，只有相互懂得的两个人一起喝，酒才有意义。你猜不到，我多想懂得你，想走近你，想和你共醉相忘于江湖。
你总说，酒解决不了实质问题，所以你不爱酒。
我就在预谋一场小聚。
最好不用太刻意，最好是你也想喝，最好无太多无关的人在场。
多么可恨，竟得上天有意成全。
初冬的夜晚，你和泽尔出现在我的城市。明晃晃的，我在心里笑成花。
安排你们住下。我回到出租屋。
夜已经很深了，我给你打电话，有意无意的聊，不想挂掉。以你的阅历，此刻大概已然明了我心意，知道我喜欢你，并试图与你有更多的关联。
聪明的男人，要么坦白，要么装作不知道，我想我们之间是后者，如果我不坦白，你将永远装傻。
面对你，我是内敛的沉默的，纵使我心中有千万个我爱你想说，千万句想要跟你在一起，却这样克制。
凌晨你在微信上发来《距离的拥抱》，打开，慢慢听完，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想到也许我们之间，只能这样互相观望。
阿城，那一刻我多想见你，你要立马出现在我眼前。我说，陪我喝酒吧，你答，我不喜欢酒，你知道的，让泽尔陪你喝。
我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在深夜金沙的巷子里，微雨，关铁门的声音在寒空里响彻一隅。你开着车，开到河滨夜市。
瓜子上来，烙锅熟了，雪花一瓶瓶打开。
我想谈话最好的氛围已经像一场寒流一样赶拢而至，即刻降临了。
（三）你曾是风马少年
阿城，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我十三岁的时候遇见你。
你曾说，是十三岁那年的境遇改变了你的一生。
鲜衣怒马少年时，再没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词。
十岁开始混社会，在鲁照这样的城市，你是戾气极重的少年，叛逆、特立独行，从队伍上退下来的父亲，血气方刚，对于你的叛逆时常拳脚相加。
也是从那个时候，你再也没从家里拿过一分钱，在火车站一带占地为痞，彼年你崇拜古惑仔一样的人生，自己就是天赐神兽的格萨尔王。
混的人都知道，江湖自有江湖规矩，作为小弟的，每月须向大哥上交固定金额的保护费，搞不到钱的，被逼无奈亲手杀死大哥的事时有发生。所有电视里上演的血雨腥风，都在十几岁的你眼前一一变成现实。
我抬起杯子，喝掉杯中的酒，略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阿城，除了吃饭睡觉打豆豆，你还会干什么。你说，还会拔萝卜。
混迹鲁照火车站的那些年，火车站尚且不需要买站台票，你们可以轻易爬上奔跑的火车，和同龄人比拼谁爬上火车的速度快，在火车上扒包，用“本领”获取生活开支。鲁照到岐山的火车道，你们再熟悉不过。有一次没爬上回来的火车，身上又没钱了，你们于是徒步从岐山回到鲁照，走了几天，饿了就拔火车道旁种植的萝卜。
亲情的淡漠使你在这样一种生活方式里获得解脱和快感，深浅江湖，快意恩仇。
你瘦，从小就瘦，到如今仍然消瘦，瘦得让人心疼。
许多次我问你，十三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只是摇摇头，然后沉默。阿城，我想以后我不会再问了，仓央嘉措曾说，“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轻言提起的过往，我不再追问。我只希望你心事不要太重。
（四）如果漂泊是成长必经的路牌
和所有混迹的人一样，你纹身，打耳洞，穿非主流，似乎那是独属于你们世界的一种标志。
你说，自你走上正常的生活轨道，便再没穿过短袖。身上的纹身，会再一次将记忆拉回到数年前，你们离经叛道的岁月。
一旦逃离那样的生活，便再也不想回去。这是你的觉悟。
我泯下一口酒，热腾腾的烙锅雾气蒙蒙，你坐在对面，深吸一口烟，轻轻吐出烟圈，漫不经心的看着别处，像陷在一场盛大的过去里，又像在憧憬着白浪茫茫无所归依的未来。
我望着你，觉得这样的你真是性感，充满男人味。好像你终于成为早该成为的男人，而我自己，像白纸一样平平无奇，不堪一击。
一个充满故事的人永远对我意味深长，更何况我喜欢你，这种体验如此感性。
你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拼命吸着烟，像要把手中的烟支完全吞噬掉，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吐出大口的烟雾，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讲述着多年前的漂泊。
你说了很多很多，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变得晕乎乎的。你流浪过的那些地名，我都忘了，只记得你说，大概全中国治安最差的地方，就是福建了。
……太多太多过去，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觉那晚的雪花太烈，轻易惹人醉。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你，欲语还休。
你说，不喝了走吧，天已快亮。
我提起包，莽莽撞撞跟着你和泽尔的身影走出河滨夜市，上了你的车。
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多想你开着车，我们从此流浪天涯，一往无前不回头。
你果真开着车走了，走上了出城的道路。
我终于在车上放声哭出来，毫无预兆。想到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办法在一起，想到终有一天你会娶别的女人，想到未来的一片空茫，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受的非难，心揪扯着，那么那么疼。阿城，那一刻我是无助的，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无助，除了泪水，我找不到更好的发泄，孤单如此厚重。
（五）我们走吧，流浪天涯
你开着车一直走一直走，我已经不知道窗外是哪里。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那么陌生，如同你一样，此刻就在我眼前，却遥远得像在另一个时间空间里。
哭得累了倦了，我慢慢睡过去。
做了长长的梦，梦到你和她在一起。就算在梦里，我也是嫉妒她的，嫉妒她拥有你，嫉妒她可以和你在一起，而我不能。嫉妒她可以早我三年认识你，嫉妒她能三年不离不弃的陪你一路走过来，并且永久得到你的人你的心。
阿城，你还记不记得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喜欢到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都想力排众议和他站在一起，做他的女人。那一刻，我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我已经快要记不得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遇见你，我的心又活过来了，热血坦荡。
（六）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坐在副驾驶上，你的衣服盖在我身上。
你穿着单薄的衬衫，双手抱着头，扣在驾驶盘上。
你慢慢抬起头，头发凌乱，满眼血丝，疲惫的神情里，装满了无数我看不透的荒野茫茫。
那一刻，我想抱住你，靠在你怀里，什么都不说。只是拥抱。
可我不能。不可以。不能够。
一整夜你都没合眼，想起来在我睡去前，你问了我一些话，关于梦想关于未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了。都忘了。
现在天亮了，我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是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对自由的要求达到了一定程度，不轻易落入俗世的情爱纠葛里。纵使孤身一人，也能勇闯天涯。
纵使我也热爱自由，纵使我们有如此鲜活雷同的世间性情，纵使那么爱你，仍需要如此克制自己。阿城，你明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你说，并不是相爱就可以在一起。
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可是爱了就是爱了，心不受我控制。
你看不见我在情爱与意志中执拗穿行的寥落身影。
我能够忍受尘世穿心掠肺的目光，却无法忍受你对我的不爱。
阿城，这世界真他妈可笑。不是吗。
（七）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想起来林白的诗了。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 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 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 直到天涯
八月就是八月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 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 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 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 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阿城，那么不凑巧，已经十二月了，只有大雪弥漫的十二月，冷得彻骨的十二月。
与你在七月相识，注定了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我以为我奔跑得过时间，都是无力的。
我以为你没有那么爱她，还说，男人应该要有责任感，但道德并不是绑架你感情的工具。
阿城，这注定是我一个人的战争，你们早就站在同一战线，等着我自己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学会了放手。
（七）阿城，我去了鲁照
哀大莫过于心不死。
有些难过，难得难以言说。
不停地说服自己，又不停地后悔，潮起潮落，每天都是世界末日。
先是感觉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之后是翻天覆地的难过。
阿城，你离开后，我去了一趟鲁照。
一个人，在鲁照火车站呆了一个下午。
我看见很多十多岁的小孩，和你们当年一样，占地为痞，那么早，就出来经历冷暖人生。
你说，自你开始混的那天起，已经记不得跟多少人打过架，记不得揍过多少人，记不得进过多少次派出所。
你说，有些人的人生路，是没得选的。
而我之前一直坚信，任何结果，都是自我的选择。
我不曾经历你的困境。
你说，你羡慕我们有幸福的童年少年生活，父母陪在身边，将生活的艰辛、温暖一并扛在肩上。你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温热。
鲁照火车站不买站台票再也进不去了，我买了一张站台票，没有进去。
那一天，鲁照火车站的夕阳像天空的伤口，流出血来，美得让人疼痛。
我一步一步离去，将站台票丢在身后，让它随风飘走，像你一样，任由你走。
我想我没有遗憾了，阿城，我终于去到了你长大的小城。
（八）且饮一杯风雪，饮尽各奔天涯
阿城，我想我不会再哭了。
总是这样，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只有伤得体无完肤，才能再次确信是对的。
辛夷坞说，两个人在一起，纵使交好，可到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沸腾的同时，难免会灼伤彼此。爱与被爱，都需要一种天赋。
爱与被爱，都需要一种天赋。我们之间，即使互相热爱，因为我是后来者，逃脱不了插足的嫌疑。阿城，这样的结局我并不想要。
你说，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给我。可以给我友谊，给我兄妹间的关爱。
网络上说，异性友谊的最高境界，就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去欣赏对方。
介于爱情和友情之间。这种感情在于心的了解，精神的交融，两人的心贴的很近，身体却离的很远，是一种精神层次的“柏拉图”。是友爱是欣赏，是思无邪，而绝不是欲望，不是占有。
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这样的友谊了吧。
就像害怕好天气猝然结束，它最终还是会结束一样。
并不是换种方式相处，就能回到当初不爱你的时候。
在鲁照回金沙的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戴上耳机，最后听了一遍《距离的拥抱》。
让我最后认真哭一次，为我终于舍得放下。
且饮一杯风雪，饮尽各奔天涯。
阿城，我的生活再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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