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漫游,恋情众多,诗歌奖拿到手软,却说自己最孤独
“你为我写墓志铭时一定要说,这儿躺着全世界最孤独的人。”毕肖普致洛威尔的信。
是这句话,让我走向伊丽莎白·毕肖普,她的诗和爱。
01、“你正在做什么,要去往何方”
就在外界一直以为毕肖普和洛威尔能擦出爱之火时,前者却交往了一个又一个女友。翻开《唯有孤独,恒常如新》一书,毕肖普的爱情,从《致纽约》开始。
“若是小麦,恐怕就不是你播种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知道你正在做什么,要去往何方。”这首诗明确地写道:献给露易丝·克莱恩。
遇见露易丝那年,毕肖普曾幻想过永恒。她们一起去欧洲旅行,在基韦斯特买了房,又将房间按照两人的心意做了装饰。露易丝在纽约工作,毕肖普便写下《致纽约》,那时她名气尚轻,所写之言即是对爱人的表白。
所谓爱情出诗人,这首诗读来清新、纯粹,毫无难解之处,它随后为诗人带来的,是获得诗坛好评的荣耀。毕肖普由此跻身诗坛,而后凭借诗集《北与南》,几乎拿遍美国所有诗歌奖。
许是上帝为她打开诗的一扇门,便要合起爱的一扇窗。露易丝留下来的,终不是如奖杯般沉甸甸的实物,而是记忆里看不见摸不着的剪影。
露易丝生于富贵之家,父亲是前马萨诸塞州州长,母亲是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创始人之一,皆地位出众,所结交者非富即贵。
如此身份,露易丝和毕肖普的感情,注定是秘密。既然不可见光,分别是迟早。黄永玉在《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中道: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可见,仅是想象已足够摧心肝,何况是分别果真到来。毕肖普又独自踏上旅途,寄忧思于山水。
02、“那里天国清浅,就如此刻海洋深邃,而你爱我”
何以解忧?在毕肖普看来,唯有旅行。即便日后成为诗坛的风云人物,她也不曾停下脚步。镜头前的她,只觉得仓促又慌乱。而在路上的朝暮,才是踏实的源头。
结束欧洲之旅,毕肖普打算前往巴西。巴西就像一轮月,照亮她心底,化为希冀所在。《旅行的问题》一辑的灵感,来自巴西。同《致纽约》一样,这辑诗亦有献给的对象,名为萝塔·德·玛切朵·索雷思。
电影《月光诗篇》讲述的,便是两人间的故事。毕肖普和萝塔相恋18年,却以萝塔的自杀告终。
早些年两人认识,谁料兜兜转转,又在巴西相逢。萝塔出身富豪之家,她的庄园环境典雅,风景独特,有美景,亦有美人,极大刺激了毕肖普的创作。
这一时期是她创作的高峰,《寒春》和《旅行的问题》皆写于此时。尽管相处18年,毕肖普仍旧患得患失。与其说玛丽是两人间的导火索,不如说毕肖普那颗敏感的心,加重了漫长时间里堆积起的厌倦和乏味。
除此之外,她需要外出参加各种活动的行为,令萝塔产生异地带来的不安感。她觉得仿佛毕肖普浮于水上,而自己却在岸上。两人渐行渐远的轨迹,让萝塔无计可施。尽管这些仅是她的幻想,她却将其理所当然地视作真实。
“一起醒来多么美妙,同一分钟醒来,听见突然下起雨,落满屋顶,感到空气突然清冽,仿佛被空中一团黑线网骤然通了电,多好。”一起在晨光里醒来的清早愈温暖,独自望着四壁失眠的夜晚便愈冰凉。
“影子其实是实体,那里我们整夜醒着,那里天国清浅就如此刻海洋深邃,而你爱我。”萝塔当然爱毕肖普,否则在无力挽回她之后,绝不会自杀。
然而,我们无从得知毕肖普那刻的感受,她如同那轮被厚重云层遮蔽的月亮。
03、“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59岁那年,洛威尔邀请毕肖普来哈佛大学任教。彼时尚未从萝塔之死里走出的她,想用此事排解心情,便答应下来,前往哈佛。
有一日,毕肖普和27岁的爱丽丝·梅特费塞尔相遇,爱丽丝格外热情,她有双清澈的蓝眼睛,令毕肖普心动。不久,两人开始同居。
尽管年龄有差距,交流却无代沟。彼此心意相通,又都喜欢旅行,且看问题的角度亦相同。毕肖普知道爱丽丝迟早要嫁人,当她得知这刻终于来临时,那首著名的《一种艺术》便由此产生。
这首诗经过15次修改,是毕肖普为留住爱丽丝所做的最后努力。健康状况堪忧的毕肖普,本不想再陷入爱而不得的深渊,但她却控制不住,于是压制住身体的痛楚,紧紧追随爱丽丝。爱情如此,即便想过无数次放任,可面对她时,到底仍不肯松手。
“如果你还能,爱我,也请用心记住我。”
“我想要你幸福,安好,被爱。”
“近些年来我希望自己写了更多更好的诗,写了献给你的诗,可是,谁知道呢,或许会写出来的。”
毕肖普写下一封封信给爱丽丝,直到《一种艺术》“诞生”。这首诗似通往灯塔的路,灯塔是救济毕肖普的良药,她走向灯塔,实则在走向生的可能。
终于,爱丽丝重回她身边,直到毕肖普去世,再没有什么能将两人分离。“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毕肖普边说,边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在《一种艺术》里,“失去”一词多次提及。看似诗人已看透得失,但实则是难以言喻的悲痛,是痛彻心扉后无奈的自我安慰。假如可以,谁又能乐意接受失去。想必,毕肖普写下多少“失”,就渴望多少“得”。
尽管她有过几段爱情,但内心里,随时可能经历失去的阴影,将她缠绕。类似的失落,也出现在童年。父亲去世,母亲住进精神病院,毕肖普由格蕾丝阿姨带大,她曾写下《麋鹿》送给这位不是亲母,胜似亲母的女人。
没有父母在身边,年幼的孩子仿佛无根浮萍般漂流。现实是,缺少陪伴的身心,创伤难愈。以致于日后与伴侣分手,缺失便多一分。往日将重现,孤独将加剧。
或许正因如此,毕肖普才醉心漫游,这是种无牵无挂的生活。漫游带给她灵感,源源不断的诗意算是对她的馈赠。每遇爱人,她还能做什么?想挽留不假,又没有彻底的理由。她们和她,终归隔层纱。
我宁愿相信,毕肖普从未真正属于某地或某人。她心间总有个角落,只留给自己。那里有正在写诗的毕肖普,任何人无法走近她,仿佛海市蜃楼,渐渐消逝,隐藏入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