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儿时的年味(七)
大年三十那天,不管家里有没有剩饭,家里都要重新撮米来泡,做一甑满满的饭。
上了饭,母亲便守在火边,看看甑子里最先从哪个方向冒烟。“从哪个方向冒烟,来年的财运就在哪个方向。”
下午三四点钟,村子里便有人放火炮吃年夜饭。“早端午晚年饭,急什么急啊!”父亲喃喃道。
紧赶慢赶,晚上七八点钟,年夜饭总算做好了。
吃饭之前,照例得放火炮、供饭。
先是供菩萨。烧好的猪头,早已摆在神龛上。父亲端了一碗饭,夹了一片腊肉和鸡头,端着在菩萨面前鞠了一躬,算是供了菩萨。
再是供鬼神。在门口摆张板凳,放上米饭和腊肉,父亲便自言自语:“饿死的,打死的,无人祀奉的……进不得家,在此享用。”
最后是供老人。所谓“老人”,就是过世的先人。满满的一桌菜,几碗饭,父亲一边烧纸,一边喃喃道:“蒙氏门中,三代曾高远祖,百客姻亲,老幼众神,千神共杯,万神共盏,请老人们过年了。”
“给爷奶烧点纸,保佑你们考大学!”父亲吩咐我们。于是,我们兄弟四人围在桌旁,齐刷刷跪着烧纸。
我们最高兴的还是放火炮。父亲在堂屋里撕火炮时,我们便捂住耳朵,躲在门后观看。等到火炮声一停,我和四弟便箭一般冲进堂屋里,捡那些还没有炸开的火炮。
平时干活忙,吃饭也是风风火火。等到年夜饭满满一大桌,坐下来慢慢品尝时,反而吃不了多少。
父亲常念叨:“十五的灯,三十夜的火。”吃了年夜饭,母亲便添上满满一笼火,整个家里温馨暖和。
起初,村里没有电,更没有联欢晚会,大人们便聚在一起打牌输烟。那烟越来越黑,越来越少。夜,也越来越深。
过了子时,人们便回家请水。那请水的火炮声,一阵紧接着一阵!
请水要到村西头的双龙井。听老辈人说,以前,双龙井的两个泉眼交替出水,一高一矮,约有半人多高。远远看去,像是两个美女在水井上方跳舞。
父亲拿着碗、香火、供品来到井边,插上香,摆上供品,一边烧钱纸,一边念祷辞。祭毕,父亲舀上一碗井水,端回家中,放到神龛上。父亲再次点上蜡烛,烧上香,烧钱纸,祷告,放了火炮,整个请水过程才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