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侬电影随笔：想起庐山恋／可“分享”的爱
想起了《庐山恋》
——《恋风恋歌》（《Love Wind Love Song》）
文／金侬
荣获三十五届亚太影展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
导演：朴大永
主演：高小英、张东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一部电影叫《庐山恋》，是张瑜和郭凯敏演的，曾经轰动一时。有评论说，这部电影很小资，一对俊男靓女在风景如画的庐山谈恋爱，景点不停地换，张瑜身上的服装也跟着变，吸引观众眼球的无非是风光加美女。
看完韩国片《恋风恋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庐山恋》。
也是一对俊男靓女在韩国的风景名胜济州岛谈上了恋爱。张东健饰演的朴太希是从汉城到济州岛去旅游的观光客，高小英饰演的高英舒则是岛上的导游。那一天，高英舒正送旅客上飞机，看到一个小偷在行窃，她就跑去抓小偷。正好朴太希撞上了小偷，夺下了被偷的钱包。俩人就这样认识了。
济州岛很小，高英舒与朴太希总能遇着。一次下雨，朴太希没带雨具，在雨里淋着，高英舒把朴太希招呼上了自己的旅游车。下车的时候，朴太希落下了手机，这又给高英舒创造了一次再见朴太希的机会。高英舒去送手机，朴太希请她当私人导游，高英舒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高英舒与朴太希一边游览，一边交谈，俩人有了了解也产生了好感。眼见一日将尽，高英舒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而朴太希也把工钱付给了她，两个人却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顺理成章地，第二天高英舒又当起了朴太希的导游。
他们相约去游鞦子岛。在游轮上，朴太希遇到了前女友。前女友与丈夫正好去鞦子岛旅行结婚，朴太希便没有在鞦子岛下船。善解人意的高英舒建议朴太希到马拉岛去游玩，她说马拉岛是韩国的最南端，更值得一游。在岛上，他们各自讲述自己的经历，两颗心似乎都听到了对方跳动的声音。那一晚，他们坐在篝火前，相互依偎着，直到朝阳跃出海面。
朴太希要走了，高英舒去送他，她买了礼物，坐在约定的地方。然而，左等右等，日头都偏西了，却不见朴太希的踪影。原来，朴太希接到电话，得悉父亲病重，他换了早一班的飞机走了。走时匆忙，朴太希忘带了提包，提包里有高英舒给他留下电话号码的那部手机。
高英舒给朴太希打手机自然找不到他。朴太希给高英舒旅行社打电话，高英舒也不在，她是心情不好没有去上班。高英舒索性到汉城去找朴太希。朴太希呢，也谎称出差又一次来到了济州岛。两个人一来一去跑岔了，还是没有见着。
在济州岛飞机场，从汉城回来的高英舒悻悻地走出机场；朴太希则正好踏上电梯，步入候机大厅——他们又一次失之交臂。
看来命运是不想安排他们重逢了，两个人似乎也想向命运屈服。高英舒重新穿上了导游的制服，她又一次在旅游客车上拿着话筒对大家说：……我已经二十六，快二十七了，还没有男朋友，如果有合适的请给我介绍……条件嘛，他一定要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在汉城的朴太希也收拾行李，向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告别，这一回，他恐怕是要出远门了。
一片若大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棵树，树下有一张双人椅。这不是济州岛的名胜，但却是高英舒留连忘返的心灵圣地，她与朴太希就曾在这张椅上坐过。现在，她带着游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温习这段感情。远远看过去，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看到她，站了起来，他便是一直坐在这里等候她的朴太希……
我一直喜欢单纯的影片。意义不要太深，情节不要太杂，人物不要太多，最好！单纯，才能把故事讲细、讲透、讲好，讲得感人。一个半小时其实是负载不了太多东西的。
《恋风恋歌》就是这样我喜欢的影片。
这个故事讲得很细腻，举几个例子如下。高英舒一直与妈妈过，她的父亲是用侧面来描写的。高英舒去抓小偷，弄伤了脚，她自己去母亲开的药店拿药来抹。抹药的时候，高英舒发现脚趾上有道伤痕，便问母亲伤从何来。母亲说，这是父亲骑自行车带她时弄伤的。一句话，很生活，很家常，却意味深长。后来，高英舒带朴太希去走“鬼道”，她说，父亲就是修这条路时死的。说话时，缅怀父亲之情溢于言表。最后，高英舒的母亲不同意女儿与朴太希恋爱，说，大陆的男人不用等，你的父亲其实没有死，他是离开我们走的。这时，高父的形象已经活了。高父虽然没有出现，但他一直像一个影子，活动在高母的面部表情上以及这个单亲家庭的氛围中。他是被成功塑造出的一个侧面形象。
高英舒是个认“死恋”的女孩子，一旦爱上了，便海枯石烂不变心。这一点，影片除了通过她与女朋友交谈表现出来外，还有一个细节，那便是她喜欢仙人掌。朴太希问她为什么喜欢，她说，仙人掌生命力长，而且不易变化。这仅仅是一个几分钟的镜头，却起到了给人物画龙点睛的效果。
高英舒有个当警察的男性朋友。高母希望女儿与警察好，而警察也明显有意。原先我想，这个人物也就仅仅做个陪衬了。不想，高英舒要找朴太希，就是通过警察调动电脑资料才查到地址的。警察这个人物，关键时候成了情节发展的“扣子”。
至于影片开头女朋友给高英舒的那个旨在引起男人注意的铜币，我看到后来，差不多已经把这小道具给忘了。但编导没忘，还是让高英舒在最最失望的时候拿出来掉在了地上。从这一点，便可见出编导的高下：高明者，观众忘了，他没忘；低下者，观众记着，他却忘了。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三种爱
——《布达佩斯之恋》（《Gloomy Sunday》，直译《阴郁的星期天》）
文／金侬
导演：诺夫·舒贝尔
主演：约阿希姆·高尔、史提芬奴·迪安尼斯、宾尼·碧加、艾莉嘉·莫露珊
荣获德国巴伐利亚电影节最佳导演、最佳摄影
五十年前，在布达佩斯，有一家叫做沙保的餐厅。主人叫拉士路，他是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人们在餐厅里总能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叫伊莲娜，是拉士路的女朋友。
拉士路为了招徕生意，购置了一台钢琴。于是，络绎不绝的便有不少人来应征当琴师。一天，来了一个名叫阿拉迪的小伙子，他独特的音乐家气质马上吸引住了伊莲娜。他演奏自己谱写的《阴郁的星期天》，竟把餐厅所有的人都打动了。拉士路不得不把他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德国人到餐厅用餐，他叫汉斯。他看中了伊莲娜，吃完饭就向她求爱。一时间，伊莲娜成了三个男人——拉士路、阿拉迪和汉斯的追求对象，然而，三个男人对她的爱却各各不同。
拉士路对伊莲娜的爱是宽容、博大和无私的。阿拉迪来应征，拉士路一眼就从这位音乐家的眼里看出了他对伊莲娜的爱慕之意。如果拉士路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他必定一棍子将这个衣冠不整的穷艺人打出门去。然而，拉士路把他留下了，还特意为他买了上好的西服。
阿拉迪一进来就夺人所爱，他生生从拉士路的眼皮底下夺走了伊莲娜。这时，拉士路是痛苦的。但他爱伊莲娜，只要伊莲娜开心快乐，他就无怨无悔。
伊莲娜是有良心的，她知道拉士路爱她，这份爱很难得，她不愿舍弃。但她确确实实又被音乐家所吸引，她无法控制地要去接近他。伊莲娜一开始担心拉士路会像别的男人一样对她和音乐家饱以老拳，但她看到的却是拉士路苦涩的微笑。拉士路告诉她，与其失去她，还不如分享她。言下之意，便是容忍她与音乐家好，也希望她不要拒绝自己。伊莲娜正不想放弃拉士路，于是，她把拉士路当做鱼，音乐家当做熊掌，鱼和熊掌兼而得之。
拉士路赏识音乐家的才华，特意安排他演奏《阴郁的星期天》给维也纳唱片公司的老总听。阿拉迪初露才华以后，拉士路又分文不取地充当他的经纪人。总之，为了让阿拉迪获得成功，拉士路忙前忙后，任劳任怨，并不计较阿拉迪是自己的情敌。
对待另一个情敌汉斯，拉士路也与人为善。汉斯追求伊莲娜，遭到伊莲娜的拒绝，他想不开，就去投河自杀。拉士路跳到河里，把汉斯救了上来，对他好言相劝，让汉斯重拾信心，回了德国。
拉士路这种爱法，是符合他的身份的。他是一个商人，他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他留下音乐家，不仅给他带来更多的顾客，也为他和他的餐厅创造了更大名声。就在电台播放《阴郁的星期天》的时候，他餐厅的美名不胫而走，红遍了整个匈牙利。他不放弃伊莲娜，也许更多地也是从生意角度考虑的。因为美人走了，他的顾客就会少；伊莲娜走了，音乐家也会走，他餐厅的钢琴就没有中意的乐师弹了。
在三个男人中间，拉士路的年纪最大，他已在男人的自然属性上显不出优势。因此，他不能强迫伊莲娜做什么，只能动之以情地感化伊莲娜。他在影片里所表现出来的行为，都是符合他年龄和身份的最佳做法。拉士路无疑是聪明的。
音乐家对伊莲娜的爱是自我的。他想爱就爱，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他横刀夺爱，只为了抱得美人归。至于最终怎么跟美人过，采取什么方式过，他都并不去想。这是彻彻底底艺术家的恋爱方式，不切实际，只追求浪漫。
无论站在拉士路和伊莲娜的角度考虑，这份爱都是让人放心不下的。所以，伊莲娜不放弃拉士路，拉士路也情愿与音乐家分享伊莲娜，这都可以理解。谁知道音乐家对伊莲娜的爱能维持多久？假如这爱如闪电般瞬间即逝，伊莲娜还有退路可走，拉士路也可重新获得美人归。
事实上，自音乐家创作《阴郁的星期天》时起，他就沉浸在忧郁和感伤之中，他甚至早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艺术家天才的直觉，已捕捉到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些微变化，预感到暴风雨即将到来。
那是德国法西斯发动二次大战的前夜，尽管布达佩斯到处歌舞升平，拉士路的餐厅座无虚席，但空气中的血雨腥风，音乐家已闻得有些窒息了。《阴郁的星期天》反映出人们对时代、对明天深深的忧虑，所以，它成了人们自杀的旋律。短短几个月，匈牙利就有一百多人一边听着这首曲子，一边长眠不醒。音乐家最后也以自杀的方式，向德国法西斯表示了反抗。
汉斯对伊莲娜的爱仅仅是占有。汉斯第二次见到伊莲娜的时候，他已是一名德军上校，而且他已经结了婚。他的结婚，表明他已经放弃了对伊莲娜的追求。然而，他仍然不放过伊莲娜，只想占有她才遂心。
机会终于来了，当伊莲娜恳求汉斯去救已经被纳粹抓走的拉士路时，汉斯不失时机地把伊莲娜搂进了自己的怀抱。利用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占有这个女人，是阴险的男人实现其兽性的一种手段。汉斯用这种手段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心满意足以后的汉斯威风凛凛地来到火车站，找到了绝望的拉士路。这时，我的心中开始产生了一份对汉斯的感激，甚至可以原谅他对伊莲娜兽性地发泄。但很快我就失望了。汉斯在拉士路企盼的目光下救走了另一个犹太人——汉斯是实际和实用的，他只会救对自己有用的犹太人，此时的拉士路对汉斯没有用，而那个犹太人才是有价值的。
汉斯用他商人的眼光，让那些他认为有用的犹太人拿钱换命，为此，他不但成了二战中犹太人的救星，而且还大赚其钱，在战后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没想到五十年后，他携带妻子和家眷重回沙保餐厅过八十岁生日，饮下了伊莲娜亲手为他配制的毒药，在《阴郁的星期天》音乐的伴奏下当场死去。那毒药是五十年前拉士路来不及服留下的。伊莲娜把它留到今天让汉斯喝，是以独特的方式为拉士路也为她自己报了仇。
看到这里，我早已禁不住潸然泪下。
附记：
据说某网站为了吸引网民的眼球，专门推出“死亡音乐”，还特此注明，许多听众就是在听罢此音乐以后自杀的。于是，有个青年学生出于好奇，便去体验，果然听后他就精神萎靡，觉得死神正一步步向他走来。情急之中，他便去找心理医生，经过一番心理诊治，方从自杀的边缘回到正常状态中来。
你猜那首所谓的“死亡音乐”是什么曲子？原来就是本片中一再弹奏的那首《阴郁的星期天》。
说它是“死亡音乐”并不错，因为伴随着这首曲子，确实有许多人与世长辞。但请注意环境和背景，那是在纳粹即将发动战争的前夜，不少人即使没听这首曲子，也放弃了生之希望，何况听到了这首阴郁的曲子，感同生受，更触发了绝望的心情，自杀便相伴而生。现在是和平年代，希望就像春草一样遍地生长，就是听一百遍这音乐，也绝对不会与自杀沾上边，我就是明证。
由是，艺术欣赏与时间、地点、环境，特别是与欣赏者的个性与心境都有密切关系。“死亡音乐”在人绝望的时候听，会导致自杀；在人欢乐的时候听，可能仅仅只觉出些许忧郁而已；开朗的人听了，可能仅仅会收敛起笑容；而心理本来就不正常的人听了——比如上述的那个学生——就可能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
但愿欣赏本片，聆听这首“死亡音乐”的你也能和我一样，用良好的心态去感受“三种爱”给我们带来的人生启迪。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附金侬第七次群微拍书法作品三幅：
其一、天朗气清。
其二、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其三、学有度，思无界，行有疆。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著名书法家，知名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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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