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出马,一个顶俩——Kingston Property创始人Kevin的一些小故事
Kevin Wood是Kingston Property 的创始人,很多朋友都知道或听说过这家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老公司。Kingston 对澳大利亚的工业地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近40 年里,仅仅在维省,由这家公司建造的大型工业地产、办公楼宇、加上医院、运动场馆等,就有400 幢。
我很愿意将我了解的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家的一些小故事讲给大家听。
我大概是1997 年认识Kevin 的。当时我们公司想找一间大一些的带库房的办公室。转来转去没有合适的,只找到了一块地。这块地就是Kingston Property 公司的,就在 Kingston Link Golf 球场的边上,好美丽的环境。
我们决定自己盖一幢属于自己的楼。谈判开始。两三轮下来,就成了我和老板,也就是Kevin Wood 的单独较量了。大概是我提的问题太愚蠢,因为我对于盖一个新的厂房什么也不懂;也可能是我价钱压的太狠,中国人初学做生意的那一套,啥都没搞明白,就知道杀价;也因为对于这一纸同里,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那一串数字。别说是英文不好,就是好,那些专业词汇对于我来说也基本等于是天书,更不要说那些专业问题了,比如厂房多高,能搭多少层货架,开多少通道,需要装几个升降机,办公室的比例等等,这些问题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第一轮和我工作的Andrew 看着我长叹一口气,近乎于绝望的摇摇头说,Kevin 要见你。他把我领进楼上的一间办公室就把门关上了。我真的有点紧张,因为当时我的英文乱七八糟,和下面的工作人员胡搅蛮缠我不怕,大不了放弃,可是和这么大个老板见面,我要是说不清楚听不懂怎么办呀?是不是太丢人了?
Kevin 的办公室很大很静很整洁,不豪华但很高雅,简约的家具配着独特的艺术品,透着丰富却一点也不夸张,我好喜欢。Kevin 就站在他的座位前,向我伸出了手,他穿着一身深灰色得体的西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微微的温暖的笑容。我本以为是个中年的大个子男人,却没想到是一位小个子的长者,以至于我刚刚进屋时那一瞬间都没有注意到他。
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这一次谈判?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位当时年龄已经70 岁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的老人?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老蚕做茧,老罴当道,总之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仅仅四十五分钟后,我从他办公室里出来时,已经拿着签上我名字的合同。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他一分钱没给我降价,我还乐的屁颠屁颠的。但是谈判的过程给我的感觉是佩服佩服还是佩服,心悦诚服。他用简单的语言让我明白深刻的道理,用他的微笑让我接受了他的承诺。
一年之后我们公司搬进了Kingston 给我们新盖的第一个占地3000 平米蓝灰色的Building;四年后又搬进他们为我们盖的第二幢更大的占地8000平米的Building。这些建筑Kingston 从来没有晚过一天的交工期,真的像当初Kevin 对我承诺的一模一样,“ Kingston 会按期把钥匙交到你的手中,你什么心都不用操,你走进去,你就拥有了。”
不过第二个Building 老Kevin 可着实的给了我最最好的价格,因为那是一个崭新的工业区,街道是以他们公司的名字命名的,叫Kingston Court,我们是第一家入驻的公司。我说Kevin,你给我最好的价格,我们是中国人,相信风水,我们当龙头,你的这一片土地一定很快就能全部开发出来。我真的没有说错,不到两年的时间,一个新的工业区完全建成,二十几家大型的企业陆续搬了进来。每一次Kevin 最后来验收时,都给我一个电话,问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看看,因为他还没有忘记我开的关于“龙头”会带来好风水的玩笑。
我们公司在这些漂亮的大办公室加厂房里茁壮成长。我成了Kingston 的邻居,彼此也成了近二十年的好朋友,友谊与合作从Kevin 到他的儿子Michael Wood ——今天Kingston 的掌门人,已经持续了两代人。
十多年前我看上了一个有漂亮的大院子的房子,漂亮的像植物园。想买又怕太贵,就去求教Kevin ,Kevin 问我是不是认真,我说晚上做梦都梦见这个花园。Kevin 说让他想几天,几天后他叫人来告诉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认识他,更不要和他讨论房子的事情。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有答应他,心里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西方人是不喜欢干预别人家的私事的。拍卖那一天人山人海,我没有想到Kevin 带着夫人也来了,夫人是那么高贵温婉的一个老太太。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对老人家。Kevin 真的不和我说话,好像没有见到我一样。我心里有一点不得劲,但不敢问也不敢吱声。拍卖很快进入白热化,我刚刚举了一次手,Kevin 的儿子Michael 就来到我身边,告诉我别出价了,让Kevin 替我拍,Kevin 站的离我最少还有二十来米远呢,眼睛看都不看我。我慌的心怦怦乱跳,又怕买不到又怕吃亏。今天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真的不是一个神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回合下来,在最后一秒钟,Kevin 只用了高出一百元的价格,就为我拍得这幢二百来万的名宅,比我的心里价位便宜了十万,比当时市场价便宜了三十万。我不是乱说,因为贷款时银行给我估的价值比我的买价就高出四十万。当时那位连干毛巾里都能拧出水来的拍卖师都糊涂了,他没有想到是我来签合同。我记得很清楚,拍卖师感叹道:Barbara you are really a beauty snake(你真是一条美女蛇呀)。我心想,你哪里懂,这叫姜还是老的辣。事后我问Kevin,为什么几天不让我和你说话,也不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Kevin说,那样对卖家不公平,是违法的,要用淘气的智慧去得到市场最低价,而不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我心里除了感激还是那两个字,佩服佩服还是佩服,心悦诚服。
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老蚕做茧,老罴当道,总之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去年上半年,Michael Wood,就是Kevin 的儿子,给我发来了一封邀请信,说是澳洲政府为了表彰Kevin 半个世纪以来对澳大利亚国家工业地产发展的贡献,特批准将Wellington Rd 在M3高速公路上的大桥命名为Kevin Wood Bridge。以一个活着的人的名字命名大型建筑物,这在澳大利亚二百多年的历史中,还是第一次。Michael Wood 邀请我出席大桥的命名会。
命名会就在大桥下那片大Park 里举行。远远的,我就在那一片大大的绿绿的草地上看到Kevin,只是他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自从Kevin的夫人过世后,Kevin 也退休了,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记得最后一次他请我在一家法国餐厅吃饭时,还亲自帮我搬椅子挂衣服。可是现在老Kevin 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到Kevin 面前。Kevin 胸前抱着一个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Kevin Wood Bridge,好像抱着一个大奖状。见到我他高兴极了,Barbara, Barbra 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I’m so glad you are here, thank you ,thank you. 阳光下他的笑容像孩子一样灿烂单纯,他吻过我的面颊,拉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却久久不肯放开。我知道他的手再也没有机会签那些美丽的雄伟的建筑合同了。他高兴国家和朋友们对他奋斗历史的认可;他握着我的手,一定更高兴在他的那些合同里,有几份是和这位中国朋友签的;他和每一位朋友握手,一定像握着自己那些辉煌的岁月。Kevin 让我把他推到草坪前方,和我合影。我推着他,坐在轮椅上的他真的好小,我满心都是感动,想着这近二十年的日子怎么一晃就过去了;想着自己的成功和失败;想着这个国家多么美丽;想着车上这位老人多么了不起,我从他那里学到多少宝贵的东西……
告别时Kevin 依依不舍地吻了我的手,还是不停地说谢谢。我蹲下来告诉他,是我应该谢谢他才对,我们公司今天转型变成房地产开发商,一定也和认识他这么多年有关系,我从他那里学到的知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受用一生啊。半年后,就是去年年底,有一天,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好想再去看看那座大桥,就让我先生开车带上我去。那天有风,桥下被烈日晒的发黄的大片草地被风摇曳的令人感到有一些苍凉。我沿着荒草中的小路走了很远,回头看着以Kevin Wood Bridge 命名的这座高速公路上的大桥那么朴素,结实,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车辆从大桥上接连不断呼啸而过。Kevin Wood Bridge 的牌子就立在从西向东的桥头上,白底黑字,简单之极。凝视着它,我眼前浮现的却是老人家那张永远不变的微笑的面容。 朋友们看到我这张穿着绿衣服的照片,就是那天在桥下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