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阳玢子//“状元”就是那些干活干得好的人 ——读马腾驰《装门人》有感
“状元”就是那些干活干得好的人
——读马腾驰《装门人》有感
· 丰阳玢子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状元是谁？就是那些把“三十六行”的活儿干很有良心，干得很好的人。活干得一团糟的人，绝对没人把他叫状元。马腾驰先生《装门人》一文中的装门人，就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与职业道德，专心致至，精心安装，不糊弄人。
《装门人》一文和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有共同之妙：说理性强，揭露社会弊病，同时也告诉读者做人的道理。
央视播放的《大国工匠》，不就是推出了一大批德艺双馨、得才兼备的精英吗？装门，虽然是个技术不高的活，但是他们手里也要拿工具，眼里也要有“活儿”，更不能把门装成“走扇子”，开关时“咯咯吱吱”地响。
我曾经听说过，有个匠人嫌主家没把他招呼好，中午吃饭没有上酒，就故意“使拐”，把门装的错上一线，关门开门时，门总是要“唱歌”，后来主人拿上烟酒上门再请他去“摆治”，他把门稍微调了一下，门才不“咯咛”了。
《装门人》中的装门人，是个可怜人，但他品行好，有良知，有做人的底线。他装门时没有偷工减料，没有“节约”时间，按正常程序把门精心装好，调试好后才放心离开。
记得商洛作家张书成先生写过一篇《打井》的文章，父子两个兢兢业业地给张先生家打井，不但把水打出来，还要喝一口，尝尝看水质咋样。如果水质不好，可能就要另辟蹊径去重新打井了。
绝大多数的匠人之所以得到人们诚心相待，就是因为他们诚信对待主家。主家自然就会感谢他们，就会心悦诚服地给他们扬名了。
家事如此，国事何尝不是如此呢？前些日子被人恶评的厅级领导贺电，按说也是一个“大匠人”，职称是“博士”呢，可惜他不好好写他本专业的论文，却写海量的“口水诗”，结果丢了官还要到检察部门走一趟。
装门不能给主家装“走扇子”门，当警察也不能当“耍大娃”的警察。有报道说，某地交警处理违章，往往把司机的钥匙一没收，自己就拧屁股走人，等着司机可怜的找上门来，求爹爹告奶奶地说尽好话，看尽黑脸，“意思”到了之后才给处理。
如果人人都能像“装门人”“打井人”一样，一丝不苟地对待自己手里的活，何愁核心价值观不能处处开花结果？三十六行，行行的工匠们都以“状元”标准、“状元”精神去干活，何愁远大的目标实现不了？
附：
装 门 人(散文)
·马腾驰
房子装修，没叫装修公司，我是一项项请人干的。我固执地认为，活从我手里过，用什么材料，请谁干活，由我自己操办，放心一些。从改电路开始，碰上啥活找干啥的工人。电路改完后，随之铺地板砖、吊顶、贴石膏线、粉刷。于是，干活的各色人物粉墨登场。
房子粉刷完后，该装门了。一大早，装门人就背个大蛇皮袋子，手里提着电动圆盘锯站在了门口。他高高的个子，瘦瘦的，眼晴不大，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
“快来，快进来！”我招呼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我的话。进得门来，他放下东西，弯腰去解带来的蛇皮袋子，把工具从袋子拿出来，一一摆在地上。我递烟打火，他侧着头点着了烟，嘴里噙着烟，拿上卷尺去量门窗的尺寸，活干开了，照旧没有一句话。
“请问师傅，啥地方人？”为了打破沉闷的局面，我找着话题，又接着问，“几个娃？家里有几亩地，种的啥？在外干活多年了？”
“华县人。”他嚅嗫着，以不自信地口气回应我。其它的问话，他都以极简短的话语回答。
噢，这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
一个上午，都是我没话找着话说。说我的老家礼泉苹果不好卖，这几年，改种李子、杏这些杂果，每到疏花、疏果、套袋、下果子的时节，忙得不开可交，拿着钱都难雇下人。如今农村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和碎娃了。回到老家，村街上空荡荡，很难见到一个人。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是为了找他感兴趣的话题。
他听着我的话，手中忙着他的活。哦，是，没错，对着呢，就是那样的。他以这样的单字或短语回答我。一个上午，他没有多余的一句。我越发地认为，他真是一个不爱多说话的人。
中午请他一起吃饭，他只是埋头吃饭，还是没有多余的言语。饭后，回到干活的房子。我说，乡党吃个烟，歇一歇。他点着烟，坐在反扣着的空涂料桶上。他开始说话了：“你上午问我是啥地方人，我说华县人，我是招女婿到华县的，实际上我是陕南商洛人。”他喃喃地，有点短精神似地说。
“那有啥，在哪儿都是生活，只要顺顺当当，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我小心翼翼地回答他，生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我媳妇前4年出了车祸，赔了48万元，跟人家一次算清了，48万元最后花的一分钱不一剩，病没治好，还塌下10多万元的外债。媳妇在病床上躺了3年多，我一个人不光养活5口人，每年还要还欠下的帐。女儿13岁，上着学，跟她爷奶在华县老家。老人年龄大，身体又有病，种不动地，把地给了村里的人。”
他讲这些事时，把每一个细节都讲得很清很细，诸如他媳妇人是多么多么地贤慧，她出车祸前前后后的经过。女儿长得多么乖巧，在哪个学校上学，班主任是谁谁谁。家里老人的好脾性，为人处事如何如何地周道到位，等等。真没想到，他不说便罢，说开了，还很健谈呢！
他掐灭了手中的第三根烟，起身去干活。“我看你也是个好人，没有一点看不起我的样子。平时，我不想给外人说这些事，我既就是想说，也没人愿意听。今个儿见了你，也不知咋的，就想说给你听，说我家里这些闹心叵烦的事，你不会笑话我吧？”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等着我的答话。
“哪里的话？笑话啥呢！咱都是普通人，都不容易！日子再难场，再恓惶，就是连滚带爬，咱也不能松劲，也得咬着牙往前走！”我忙接上他的话。
“艰难那阵子，我真连自杀的心都有！而且不是一次有这样的心思！”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分明透着一丝凉意。
“唉！”他舒展一下语气，停顿了一小会，说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好啦！媳妇能下床干轻微的活，跟着我，给我做个饭，她还说想出去找活干，给我减轻点负担。我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在家里把早晚两顿饭做上就行了，我给咱在外边好好干。我那女子争气，学习成绩好得很。剩下的烂帐，这一两年紧一紧也就还完了，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去咧。经过这些事，我自己也想明白了，对老人，对孩子，对这个家来说，不管咋样，我都有责任活着！”
“有责任活着！你看你这话说得多好，多有水平，这是哲人才能说出的话哩！”我禁不住赞扬他。
“哲人？咱哪里算得上呀！下苦人，把活干好才是正道。跟我干活的一个工友，主家再大的房子，再多的门窗，一天就能干完，不是一点快。他说，主家懂个啥？好糊弄得很，赖好给他装上去，门窗只要不掉下来就没事，我也没指望他买第二套房时，还叫我再去装门窗！他们可以那样干，我不干。人家买个房不容易，咱咋敢、咋能糊弄人呢？良心上过不去！再说，把活干好了，主家高兴，才会人传人，活引活，我也就能多挣点钱。我是个痴人，没多少文化，这么多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很认真地说。
“就像你装的这门，把人始终关在房间里，眼界就窄。一旦走出这扇门，人就会一下子敞亮起来，心胸也就会大起来，世事也就看清了。有太阳的日子，肯定要多过有风霜雨雪的日子。人行好事，好事等人，你心地好，活干得仔细漂亮，肯定会有更多的客户，会挣更多的钱，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不禁感慨起来，说了一大串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文气、有点书生气的话。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言语。第三天中午， 门装好了，我帮着拿工具，送他下楼。他把工具绑在摩托车后坐，启动摩托车要走时，他说道：“大哥，你前天给我说的那些话，说得好！我把你的话回去给我媳妇学说了，我媳妇也说你说得好，其实，世事就是这么个理！”
“兄弟，你跟我说的那么多话，说得才是真正好，有责任活着，这句话更好。你是个汉子！我会把你，把你这句话写到文章里去。”
他连忙摆着手，慌忙说：“不敢写，不值得写！哥，我走啊！”一紧张，他脸窘得都有点红了。一加油门，他的摩托车蹭地就飞走了，很快，他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2018年10月17日再稿于驰风轩
快递‖《背馍记》作者马腾驰签名本开始快递寄书
马腾驰散文集《背馍记》已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为该书题写书名并作序。全书36万字，由“心有沉香，何惧浮世”、“釆一缕阳光，温暖红尘过往”与“给心留一片宁静的地方”等六辑组成。
散文集《背馍记》，精选了包括作者具有广泛深远影响力的名篇《背馍》在内的86篇散文。
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说：“腾驰的散文，我是喜欢的，醇厚自然而又情深意浓，他的文字里，纯净温馨的气息时时在涌动。他的散文语言朴素大方，不做作，不故作高深，以真切贴心的笔触写他的过往之事，写他的痛切感受与深长情怀。他很多的乡土散文，不仅仅是昔日生活的一个记忆，更是挥之不去常常萦绕于胸间的悠长乡愁，读他的文章，不由人要生发出许多的感慨来。”
著名作家、鲁迅文学院原常务院长白描先生说：“腾驰的每一篇散文都用真情写就，饱含着深切的生命体验，读来格外动人。
“腾驰是近年来陕西很引人注目的一位作家，他书写的乡土题材作品，让一个时代的中国记忆复活，这样的作品是会传世的；而在我心中，他又是分量很重的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