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才徐文长

/墨吟 夏天

徐渭,字文长,与杨慎、解缙并称“明代三才子”。

徐文长是个奇才,小时候被称为神童,后来成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戏曲家,同时,他又是个一生不得志的怪人。

徐文长是四川夔州府同知徐鏓的幼子,系徐鏓晚年纳妾所生。徐文长还不到一岁,徐鏓就病逝了。徐文长从小由徐鏓的第二房妻子苗氏抚养。徐文长不到十岁,苗氏将其生母逐出徐家,使他彻底失去母爱。他十四岁那年,苗氏病逝,只得跟着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大哥徐淮生活,受尽兄嫂欺凌虐待。他二十一岁时,兄嫂做主将他入赘潘家,一切均得听命于潘家,在家庭中的地位愈加低下,

徐文长知道欲出人头地,惟有求取功名一条路。于是他发愤读书,自恃学富五车,考个探花、榜眼如探囊取物,考个状元也不成问题。然而事与愿违,自二十岁参加院试勉强考中秀才后,连续八次参加乡试不第,连个举人也考不上,至死没有拿到殿试的入场券,谈何探花、榜眼、状元?

话说这年,在杭州举行乡试,朝廷派窦太师监考。徐文长早早来到杭州,闲来无事,约了一群考生游西湖宜园,走到门口,见门口高悬一首诗谜:

二人抬头不见天,一女之中半口田。

八王问我田多少,土字上面一千田。

考生们苦苦思索,却无人能猜出谜底。徐文长看后,连说:“不难,不难。但愿人间家家如此。”说罢扬长而去。有个考生,细品徐文长的话,恍然大悟,道破谜底道:“'二人抬头不见天’是个'夫’字,'一女之中半口田’是个'妻’字,'八王问我田多少’是个'義’字,'土字上面一千田’是个'重’字,合起来是'夫妻義重’,岂不是家家所盼望吗?”众人听了,皆鼓掌赞曰:“徐文长真乃天下才子也。”

窦太师也算是一大才子,但嫉妒心特重,恰巧也前来游园,听闻此言,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愤然道:“徐文长不过一介布衣,竟然在'才子’之上比我多了'天下’二字,真是岂有此理!”他决定在考场上难难徐文长和众考生。

开考那天,窦太师巡视考场后,拿出一把剪刀,用力插入木柱,说了声:“诸生提笔答卷罢。”说完扭头便走。

众考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握笔发呆:没有试题,如何答卷?

徐文长见大家发呆,便解题道:“窦太师拿起剪刀,戳破木柱,即'起剪破木’,谐音'起翦颇牧’,指战国时的四员大将白起、王翦、廉颇、李牧,试题便是《论起翦颇牧》。肯定没错的,大家赶快动笔写吧。”

经徐文长这一点拨,考生们都挥笔写了起来。徐文长洋洋洒洒,一挥而就。还没到交卷时间,徐文长忽然想起自己生母遭受苦难,死于非命,心中酸楚,便在试卷空白处画了祭桌和灵牌,祭奠母亲在天之灵。

考试时辰一过,窦太师进入考场,见考生个个垂手端坐,以为都被难倒了,便慢条斯理说道:“本次乡试试题为《论起翦颇牧》,请诸生交卷。”考生们都跟着徐文长起立交卷,兴高采烈而去。

窦太师阅卷时,发现篇篇扣题,大为惊讶。尤其是徐文长的答卷,更是妙笔生花,不得不暗暗叹服。但他看到试卷上竟然画着祭桌和灵牌,顿时来了气,心里骂道:“这小子也太狂妄,还没考中,就想着做官后祭祖了!”于是提笔批道:“文章虽好,祭祖太早。不取。”

徐文长二十六岁遭遇丧妻之痛,不得不迁出潘家,以教书糊口。

对于这段经历,徐文长曾概括说:“学无效验,遂不信于父兄。而况骨肉煎逼,箕豆相燃,日夜旋顾,惟身与影。”在这种贫穷、压抑的环境中成长的徐文长,深感怀才不遇之苦闷,性格被扭曲,集偏激、执拗、孤傲、多疑、放任、懒散于一身,成为不合群的怪人。

此后徐文长的经历更加坎坷。

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时任东南军务总督的胡宗宪十分赏识徐文长的才华,将其招募入府,执掌文书。胡宗宪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他的手下见了都不敢抬头看他,唯独对徐文长宠信有加,任其在大白天喝得大醉,任由他衣冠不整出入总督府。时年36岁的徐文长似乎又看到了仕途曙光,并续弦娶了张氏。平静的生活过了八年,胡宗宪因被内阁首辅徐阶弹劾,革职下狱,死于狱中。

离开总督府的徐文长大受惊吓,生怕受到牵连,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导致精神分裂。

在精神分裂症发作时,他九次自杀,均未死成。后又因怀疑妻子张氏不贞,于精神恍惚间将她杀死,因此坐了七年牢。

公元1573年万历皇帝即位,大赦天下,徐文长获释,那年他已经53岁了。

从此,徐文长游历江浙,登山临水,潜心于文学创作,涉及领域广泛。

或许正因为徐文长处于半疯癫半清醒状态,他的创作以“狂”为特色,开创了一代新文风。他自评:“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

可惜徐文长晚年旧病复发,不得不回到家乡绍兴,度过了最后的寂寞时光。那段时间,他穷困潦倒,得过且过。他一生不置房产,钱财随手散尽,为了生计,他将三千余卷珍贵的藏书当废纸变卖。后来连糊口也困难,他就穿着破衣烂衫上街摆地摊卖字画,一旦手头稍微宽裕,便懒散得不肯再写字作画。好些过去所谓门生和朋友,或骗或抢,从他那里得到字画杰作。徐文长嗜好吃螃蟹,画的螃蟹也特好,不少人拎着活蟹来换他的画蟹,无不成交。

徐文长还心猿意马,为自己取了很多号,计有: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渔隐、金垒、 金回山人、山阴布衣、白鹇山人、鹅鼻山侬、田丹水、田水月等,晚年又自称“南腔北调人”,是古代取号最多的文人之一。

公元1593年,徐文长死在简陋的住所里,床上连一条席子也没有,惟有一条狗在旁陪伴,终年73岁。

夏天墨吟论古今

夏天:可以说徐文长是中国的梵高,他的狂草书法气势磅礴,一般人很难看懂,是对传统笔法的彻底“破坏”,引领明代书法攀登新的高峰。他的诗词个性强烈,风格放逸,颠覆了明初的拟古风潮而独树一帜。他有一句名言:“鸟学人言,本性还是鸟。”他的小说、散文、尺牍泼辣机智,幽默风趣;他的杂剧打破了固定的格式,为戏剧形式多样化开拓了新路。他的绘画水墨淋漓,虚实结合,层次分明,成为中国“泼墨大写意画派”创始人。他的画作《墨葡萄图》、《山水人物花鸟》、《牡丹蕉石图》、《墨花》等均为故宫博物院收藏。

墨吟:像徐文长这样的怪才,是不适合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否则反而将人才埋没了。他在胡宗宪总督府任文书那几年,由于胡宗宪与奸相严嵩交好,他不得不奉命写一些对严嵩歌功颂德的违心文章,心情很郁闷,文学创作毫无建树。我国现代数学怪才陈景润1966年发表《1+2》,成为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里程碑。之后被选为四届人大代表、人大常委会委员,忙于开会,没法进一步攻克《1+1》了。现在某些官员喜欢标榜自己有文化,喜欢舞文弄墨,并用自己的权力雇佣蹩脚文人捉刀出自传、出画册、出影集等,让人深感艺术被权力亵渎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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