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恨》首演日期及其他

梅兰芳《生死恨》

《生死恨》是梅兰芳先生移居上海之后他的智囊团根据齐如山《易鞋记》剧本集体改编,由许姬传执笔。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再版的《生死恨》京剧曲谱中,有许姬传先生所写的序,其中将改编《生死恨》的前后经过说得非常详细。《生死恨》改编的工作是在1933年排演《抗金兵》之后,但梅先生究竟何时首演《生死恨》并无准确说明。

现在有几种说法:

《梅兰芳艺术年谱》

谢思进、孙利华编著《梅兰芳艺术年谱》(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年11月出版)190页:

1934年2月26日在上海天蟾舞台首演新编戏《生死恨》;

2月29日《生死恨》在上海演出三天后,又转到南京大华戏院连演三天,排队购票的观众把票房门窗挤坏了。

王长发、刘华著《梅兰芳年谱》(河海大学出版社1994年7月出版)133页:

(1936年)2月26日,……由齐如山根据明传奇《易鞋记》改编的京剧《生死恨》,在上海天蟾舞台与观众见面,……连读三日爆满。

2月29日,《生死恨》在上海演出三天后,又转到南京大华戏院连演三天,观众特别踊跃,排队购票竟至把票房门窗挤坏了。

刘彦昌《梅兰芳传》(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12月出版)263页:

一九三三年,梅兰芳参与改编并上演了历史剧《生死恨》。

293页:

(1936年)二月二十八日,梅兰芳率团在南京大华大戏院连演三天《生死恨》,排队购票的观众及其踊跃,竟至把票房门窗都挤坏了。

《中国京剧》2003年12期 何威逊“《生死恨》的继承与创新”:

《生死恨》是梅兰芳大师中期代表作之一。此剧初稿由齐如山根据明代董应翰《易鞋记》传奇改编。后由许姬传执笔整理并更名《生死恨》。1936年2月26日初演于上海天蟾舞台。

《北京文史 》 2007年2期 姚宝瑄“《抗金兵》与《生死恨》”:

《生死恨》1934年在上海黄金大戏院演出,继《抗金兵》之后有一次轰动全国。

《中国京剧》2007年第07期 王永运“梅兰芳的爱国名剧《生死恨》”

《生死恨》于1936年2月26日在上海天蟾舞台首演,当即引起极大轰动,连演三天,场场爆满,旋即转至南京大华大戏院上演,排队购票的观众竟把戏院票房玻璃挤碎。

综合上述说法:

1、首演年份有三种说法:1933年、1934年、1936年;

2、首演的具体日期,除了没有说明的都说是2月26日;

3、演出地点一说是天蟾舞台,一说是黄金大戏院;

1934年2月26日《新闻报》广告

这是1934年2月26日上海《新闻报》上荀慧生、杨宝森在天蟾舞台的演出广告,天蟾舞台的这一期是荀慧生和杨宝森,荀慧生26-28分别演出《三春结婚》《全部新玉堂春》《红楼二尤》,所以《梅兰芳艺术年谱》所载梅兰芳2月26日在天蟾舞台连演三天《生死恨》不实;

《梅兰芳艺术年谱》称《生死恨》1934年2月29日在南京演出,然而1934年的2月份只有28天,不知道这日历本上都找不到的日子,梅先生是怎么唱的?如此无中生有不免令人惊诧。

1934年5月10日《申报》广告

查得上海《申报》1934年5月10日,梅兰芳在上海黄金大戏院演出《生死恨》的演出预告,其中注明:本星期五夜场初次公演。5月11日演出当天《申报》和《新闻报》同款广告中间还有“最新排演初次公演大悲剧”一行注解,可以明确梅兰芳首演《生死恨》实为1934年5月11日。这一期梅兰芳演出于上海黄金大戏院,二牌老生是王又宸。从1934年4月13日开始一直演出到6月10日,每周五、六、日登场,最后一场也是《生死恨》。这一期演出《生死恨》是前后各一场,并未“连演三天”。

《梅兰芳艺术年谱》记录1934年4月13日,梅兰芳在黄金大戏院头天打炮居然有白天场《生死恨》,而上海各家报纸既无提前预告,更无梅兰芳当天登台的广告。按照当时上海京剧演出的惯例,只是在周日才有日戏,如果不是春节等特殊节日,其他的日子一般不会加演日戏,更不可能头天打炮先来个日场。

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梅先生1934年、1935年分别在胜利和高亭公司灌制过《生死恨》唱片(也有人考证是在1935年底到1936年初灌制),1936年首演毫无根据,完全不是选项。另外,还有诸如“连演三天”之类的说法,撰文者在没有确切依据的情况下,何故能言之凿凿“连演三天,场场爆满”?

那么梅兰芳南京演出《生死恨》竟然把票房都挤坏了又是什么来由呢?

1937年2月23、24日《南京晚报》《新民报》新闻

1937年2月23日《朝报》广告

1937年2月,梅兰芳率团到南京大华戏院演出,2月19日全本《宇宙锋》打炮(《梅兰芳艺术年谱》所载此次演出时间、剧目皆有出入)。2月23日,南京《朝报》刊发一则昨日“大华戏院因购票发生纠纷”的新闻,其原因是梅兰芳的演出先有戏院内部人员订票、次有大量提前预订座位,这样一来,当天放到售票处的戏票自然只有少量,不能满足大量戏迷购票的需求,还有不少的戏票流向黄牛手中,引发不满。吵闹之下,将戏院玻璃柜栏打碎,并有人倒地受伤被紧急送医。戏院方面紧急求助军警干预,南京负责维持娱乐场所秩序的“首都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出面调解此事,要求戏院23日停止售票,并提出一些改进的意见。谁知次日,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购票的事已经在进行处理,看到戏院“暂停售票”,群情激奋,将戏院大门玻璃全部砸毁。为息事宁人,大华戏院做出承诺:以前预订的对号座位从24号起一律无效;当天的戏票交军警验明数字后由首都新运会监督当天发售。售完为止;原售三元、四元的戏票各增加一元,款项交新运会冲作社会公益款。

这件事当时在南京确实引起很大社会反响,当地的《新中华报》《南京晚报》《新民报》《中央日报》等均进行了报道,《朝报》还以此为由,专门发了一篇社论“平剧与社会”,来讨论这件事情的影响。

1937年3月1日《中央日报》广告

梅兰芳南京演出共12天,2月28日、3月1日、3月2日最后三天夜场《生死恨》,之后又演了一场义务戏结束南京之行。《生死恨》在南京确实是“连演三天”,但是这个“连演三天”与“损坏票房”却扯不上因果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人竟然妙笔生花,硬生生将1934年《生死恨》的首演、1937年南京演出、打坏票房等事件移花接木、张冠李戴都“混搭”在了一起,以讹传讹,越传越没谱。

小编并没有能力研究梅兰芳,只是偶尔看到一个资料触动了仔细找找的念头,也可以说是率性而为。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许多的资料真不可靠。小编前面罗列的关于《生死恨》演出的那些资料,既有传记,也有年谱,也有专论,作者也都是专门家,可就这样一个不难考证清楚的问题,这些位专家学者却不是不假思索、含糊其辞,就是人云亦云、照搬照抄,或者索性凭空想象、向壁虚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唱戏需要有戏德,难道为文者就不需要“文德”吗?这些虚构的、错误的信息流传后世,蒙蔽后学,岂不是失德的行为?《年谱》一类的工具书,本来就是对于人物一生重点活动的精要介绍,不怕粗略,务求准确,然而以上所列的两本《年谱》,殊难使人满意。有些作者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一些京剧学术刊物上,讲古论今头头是道,文字昭彰,就不需要负点儿责任吗?从这也给我们提个醒了,从今往后,此类人物的文章大多得留神一二,所言所论不可轻信!

京剧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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