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中的女主人公任静,是我小学和中学的校友,我们虽然认识,但不是很熟悉。说她是“准知青”,因为她当年是随“右派”父亲一起下放到京山县的。和我们“知青”不同的是,她下放多年,都没有“知青”的名份。为了这个“知青”的名份,她不知流下了多少辛酸的眼泪。当我听说了她的坎坷人生后,我都惊呆了。她的辛酸经历是我们同时代人中少有的,我为她赞叹不已,她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准知青”啊!再见到她时,她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她身材不高,微胖,岁月的沧桑和磨难,并没有压垮她。在灰暗的日子里,她顶着屈辱的,不明不白的“帽子”,忍受着不明真相人鄙视的眼光。她不屈不挠地辛勤劳动和耕作,尽可能多挣点工分,多分点口粮,养活高龄多病的曾祖母,腿瘸的父亲和年幼的小弟。透过她坚毅的目光,我仿佛看到她当年在京山县农村的奋争和无奈。和她交谈时,她总是面带微笑,甜甜的笑脸充满对美好生活的感叹和憧憬……好几次同学会相聚后,我便萌生了一种想法,想试图让她敞开心扉,好好谈谈她的人生和感悟。但看到她深沉的目光,我犹豫再三,欲言又止。生怕勾起她伤心的回忆,我于心不忍。直到这次我们十多位同学相约到贵州安顺避暑,我才有近距离和她接触,探访她那记忆犹新的人生经历的机会。
她说,五十年前那段难以忘怀的人生磨难,是她的精神财富,是她的人生动力。她对社会和生活充满热爱,没有觉得生活对她不公和半点怨恨。当年十六岁的她,懵懵懂懂。刚读一年初中就要离别亲爱的老师和同学,却不知人生的磨难正在向她逼近。一个平静的家庭被“人为地”分开了。开始了三地生活的无奈。母亲和哥哥留在了武汉,姐姐下放到了农村,她和曾祖母、父亲和弟弟下放到了京山县杨集区五泉公社。当年,她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又是出生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哪里知道怎样做农活,怎样适应大山中的农村生活。十六岁的女孩子,多少个夜深人静时遥望满天繁星,泪流满面想母亲,思亲人,思故乡。在京山县的六年间,为了学会各种农活,她硬是咬紧牙关,早出晚归,磨破了肩膀,嫩手打起了血泡,裹上手帕继续干,挑粪、插秧、薅草、割谷、挑草头、样样都会干,连农民老伯、大嫂都对她伸出大姆指:这姑娘了不起,真是好样的。渐渐地人们对她的看法有了改变,大家也愿意接近她,使她的心情有了好转。在修水利的行列中,她瘦小的身影更不简单,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冬天,她和贫下中农一样,铲土、挑土、拉车不落后,顶着堤上呼呼的北风,样样农活抢着干。工地小憩的时侯,她更是不知疲倦地唱起红歌小调,为大家解乏。博得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而此时,又有谁知道?她是硬撑着,她强装笑脸的背后,心里的苦水只有强忍着往肚子里咽。六年间,她有困惑,有想法,但她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克服了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每逢佳节倍思亲,在京山县的六年中,只有春节她才能请假回武汉探望母亲。别的知青有事或者想休息,请个假就走人。而她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想起回武汉的行程,他每每总是伤心地叹息。有一年,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请假,冒着严寒紧走慢赶,好不容易才碰到辆拉柴草的卡车,说尽好话带她赶县城。沿途的盘山公路,路的另一边是悬崖,司机说,车上柴草堆很危险。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心寒地对司机说,放心吧!我就是摔下悬崖死了,也没有人找你。这话出自小姑娘之口,是何等的悲壮……她坐在柴草堆上,摇摇晃晃,真有随时摔下去的危险。任凭寒风吹得耳朵、脸生疼,好像刀割一样难受,身子都要僵硬了,但回家心切,心里是暖暖的。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真赶上了武汉的班车,她无不高兴地祝福自己,能坐上回武汉的班车真是幸运啊!回忆起送公粮时的经历时,她对我说,那艰难的时刻历历在目,今生都难以忘怀。以她一米五的身高,瘦弱的身段,挑起六十斤的谷筐,来回要走近百里山路,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有时还要脱鞋,打着赤脚,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几处小溪。饿了,啃口馒头,渴了,捧口小溪水。因路途远,同龄的知青都是换着挑。而很多农民他们挑一百多斤,也有夫妻,兄妹接力传担子的。看到这些,她的眼睛湿润了,心里好难受。而她却为了挣口气,不遭别人的白眼,只身一人拼命往前赶,盼望着早些到粮站。她不敢歇歇脚,喘口气休息一下,生怕歇下来,担子上不了肩,公粮送不到粮站。汗流浃背的她没有回旋的余地。送公粮回来后,她几乎累瘫了,不想说,也不想动,只想好好躺一下。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刷锅弄饭,让曾祖母和父亲及弟弟有口饭吃。尽管许多事她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事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但不经意间却摊上了大事。多年后,想起这件事,她都悔恨交加,笼罩着心头的这片阴云多年难以散去。这件事她都不忍心向我倾诉。有一年,为了买一个零件她和另外一人到了武汉。她想方设法将零件买到了,交另一人带回了京山,但她突发疾病回不了京山。也无法请假。当她病好些,忍着病痛的折磨,回到京山时,等待着她的是全大队将召开批判她的斗争会。批判她不请假,逃避接受劳动改造。她满头雾水,真的接受不了这怨辱的一幕。她真想一死了之。冷静下来又一想,就这样走了,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怎么对得起自己多年的付出和梦想。她不得已而和盘端出买零件的事实真相,洗刷了她的不白之怨,忍受住了内心无法抹去的绞痛。庄稼要熟了,终于快到收割的季节了。夜里照看庄稼是很必要的。要防止人为的偷盗和野猪等对庄稼的破坏。当时她和另一个女孩结伴守夜。睡的草棚离地只有一米多高,她俩怕蛇不说,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半夜里得多次吆喝,驱赶野猪和野狼,怕快收割的庄稼遭到损坏。还害怕色狼对她们的骚扰。揪心的一夜又一夜过去了,她的心情随着庄稼的收割露出了微笑。遥想当年,她多想以一个“知青”的身份出现,但她不是“知青”。为了这“知青”的身份,她可是绞尽了脑汁,伤心了多少回。幸运的是,几年后,又陆续来了几批知青,她和这些姐妹们成了好朋友,生活又有了些乐趣。看到这些知青姐妹们疯闹时,她心里又有些许沉闷。正当她身心疲惫之时,党对可教育好子女有关政策的春风吹暖了人心。她找到有关单位询问她能否落实“知青”身份的问题时,很多有关人员和老师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其中省落实政策办公室有位年近五十的男同志,给予了她极大的帮助。亲自向有关领导报告了她的情况,特批了“知青”的指标。她满天欢喜回到京山县,连人家姓啥都忘了问,每每想起此事她都懊悔不已。当她拿着“知青”身份的批文回到京山,有关单位迅速落实了她的“知青”身份,她的待遇有了改变,不久后她招工进了油田。本文写到这里,我硬是说服自己撂笔。本文只攫取了主人公六年乡下生活的几个片断,由于我文笔粗糙,文学功夫浅,无法将“她”刻化得入木三分,请大家见谅!但我想尽可能的将她“活生生”地呈现给大家,以飨读者。让这些点点滴滴的往事随风而去吧!我们一起避暑的同学问我,你为何要撰写本文?我说,我只想将她的人生故事展现在我们同时代人们面前,让我们共同追忆过去那挥之不去的往事。让我们珍惜今天,过好美好的明天。朋友!你认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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