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小筑】青荷 儿时年味
【蝶儿小筑】青荷 儿时年味
到了我这年岁,对于过年就有些尴尬了,不像老辈儿那么懂得年俗,想找回些传统却又好多都遗失了。不像小辈儿,可着尽儿玩,传统的回归暂失还落不到他们身上。这些年来,年味儿越发就只剩钱了,满大街飘的是恭喜发财财神到,满大街挤的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一个赛一个的豪车。或许还像些的就是春联了,只是春联也占了金光,土豪味十足,不过因为终究还是贴了的,算是民俗留存着了。但程序是能省就省的了,走个形式。
我记得,我小时候过年不是这样的,特别是祖母还在的时候,过年是有相当严谨的一套程序的。就拿贴春联来说,必是先郑重的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规规矩矩等上联下联横批写好捧着回家的。有时候照着历书后面的句子写的,有时候老人高兴了自创一幅,那是当珍宝一样的欣喜。我记得,连谷仓鸡舍牛圈狗窝猪栏都有的,什么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我自小跟着祖母在农村长大,农村的年味儿比城里头要重,便是现在也是如此。是因为城里人的根其实在农村的原故罢。
不等腊月,家家就开始做腊肉酱肉,酿酒,打糍粑了。似乎酿酒更早些,蒸好的糯米香香软软,祖母就着热气,团吧团吧,一个个小米团捏好,我们接了欢天喜地边看边吃起来。酿酒工序是很繁琐的,以我当时有限的认知是很难理解的,只觉得我的米团永远不能多吃,吃多了胀。知道要打水,过了水米团自然就不能吃了。知道要放饼药,那种白色的小丸子,大人们说酒好不好要看饼药,这就有了一句乡俚:坏酒的饼药。所以能不能酿出好酒,还是看运气的,若酿出好酒,十里八乡都知道那家饼药好,大家都去买她家的。
一般乡里一家做酒邻中得来相帮,往往这家做完接那家,一时间村子里弥漫着糯米香。我们这些小鬼最开心了,今天吃这家明天吃那家,有那贪吃的,撑到胃胀,看着可难受了。许多人家会同时做糍粑,我们乡里叫麻糍,因为也是糯米做的,干脆大甑蒸几床,一半酿酒,一半做麻糍,晒干留待过年一可煎了做盘点心,二可做回礼。把蒸熟的糯米放臼里捣,等粘性十足了,蘸湿手,飞快揪成一个个小圆子,甩到竹匾里晾晒。做麻糍有一道让我十分愉快的工序,点麻糍。用裂开的柏子壳,沾上红墨水,像盖印章一样,给各个麻糍点上梅花印。对于这个我是乐此不疲的,可惜人小手慢,往往精雕细琢了几个,大人们又做完了一竹匾。有些人家做米饼,有讲究的用模子在米饼上做出芙蓉花小鲤鱼的形状。我们吃起来就挑这样的吃。从前乡里乡邻互相动麻糍米饼鸡蛋为礼。特别是麻糍,动辄讲进了几百麻糍,大家以进得多为荣,说明你人缘好。也以送出去多为荣,也说明你人缘好,人情客往多。祖母常常是用箩筐装的,一五一十的数。
腊肉酱肉香肠风鸡干鱼那纯粹是大人们用来勾我们馋虫的,用竹杆串着晒的美食们在冬日暖暖的太阳里闪着旺旺的油光,口水是止也止不住的。活生生的诱惑,馋了一冬。
其实到了年尾节头,吃食就多起来了,米糖是家家都做的。具体做法,似乎是要先炒米的,大部分人家是用菜油炒,但有些是用猪油的,那就更好吃些,也说明这家人家是有些家底的。然后是用熬了的薯糖搅拌了,打在模子里,再趁热切成一块块。我们土话叫ten糖。薯糖是做米糖的重要材料,我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制成的,大概是蔗糖一类。很粘稠,大人们看筷子搅几搅就能搅成一大坨,我们舔着吃,可甜可甜。还有薯片,可以干吃,有嚼劲,过年了就炸了招待客。炒花生,用细砂搀着炒,再用米筛滤过,炒出来香气扑鼻。为了防过潮,用陶瓷瓶罐装着。炒豆子,炒葵花子,煮西瓜子。祖母有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用装这些吃食,保存好了,可以吃过夏天去。我记得,家里一套红木托盘,极是精致,漆了红漆,绘了大朵的牡丹花,用来装各种待客的吃食。平时不用,只有年节才拿出来。只要看到祖母翻出她的瓶瓶罐罐,漂亮托盘,我就知道年来了。
如今,祖母早已做古,连父亲也走了,那些物什早不见踪影,可儿时的年味却在记忆里温暖着每一个来了又去的新年。
年少时的年,总带着新奇,踏着鼓点欢腾的龙,踩着锣声翩翩来的花灯,还有打狮子,先来一套武术再舞,称做打狮子,打狮子的师父叫打师。也不知这些还有没有,还能不能兴起。那些失落在岁月长河里的年味儿,我们该怎样去捡回来呢?
一日日忙忙碌碌,年头到年尾,其实也不见得到些什么,反倒是失去的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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