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校园游春记
在非常有限的春花资源之中,被本地媒体反复模拟着武大校园的老树樱花说出来的一个话题,叫做科大樱花。作为市民春日生活的点缀和去处,这里的樱树虽然还都不及一人之高,但是对于自然破败净尽而人造景色又总是跟不上的本埠来说,怎么也可以算是一个勉为其难的景点了。何况科大还是开放式的,不仅不要门票,而且车辆进出自由。这样令人惊讶的方便和通达,对比别的被标志为景点的地方,寸土必争存金必挣的地方,实在罕见得令人有了一点点惊喜了。
我们终于还是受了作为话题的舆论的影响,在去无可去的本地春游中,将科大作了一次捎带脚的目的地。这时候,杏花在开,连翘在放,脚下落了满地的表皮黑硬的长豆角的皂角树还没有任何动静,而树枝在蔚蓝的天空云影之下投下来的影子却已经满是宜人的横横斜斜了。樱花树不仅很小,而且也还没有到花期。但是樱花不樱花的其实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校园里的气氛,久违了的校园气氛,远比樱花要更吸引人,更让人享受。
在校园用自己的够大够深来建构起来的远离尘嚣的象牙塔的安详之中,人们的脚步都是舒缓的,人也都是年轻的,都是因为年轻而漂亮的。老人和孩子很少,很少的老人孩子在年轻人的人群中反而显得更其宝贵。草是绿的,花是红的,水是荡漾的,连白墙上面的云也都山一样的积云,像是专门定做给这校园的好气氛的。
虽然一切都还显示着一个新校园的稚嫩,树也不粗,路也不旧,没有青苔,墙壁上树干上都还没有深远的痕迹,但是作为一个与市井街道彻底隔离的安静地方,作为一个大大的散步场地这是已经足够了。
这里满眼都是年轻人,像任何一个校园一样永远都是年轻人,一代代的年轻人给人的印象似乎是校园永恒年轻;在这种永恒的年轻里,你既会忘我地以为自己也还是与他们永远同步的年轻,又会因为突然的对比而意识到那样的年轻实际上已经远离。生命的年轮已经一圈一圈地潜滋暗长,将一代代人带离了校园,带离了年轻,并且终将带离世界。此时此刻的校园已经不再是赏花之地,而成了一个有时间感的存在,就像我们正在河边,念叨着逝者如斯夫。
尤其是在相约而行的朋友之中还有就在本校工作的老同学,她陪同漫步的时候的欢声笑语与忆旧话题,让人依稀回到了大家还都与现在的校园里的年轻人一样年龄的那个时代。在某一个瞬间里,多年之前的那些意气风发颟顸鲁莽怯懦懵懂都像隔世的情景一样再现于眼前,好像自己如眼前的学生们一样正走在从图书馆到宿舍、从教室到食堂的路上。学习爱情工作、父母家人朋友,一切的一切还都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还都在探索与期盼之中含混模糊、激情回荡。那种有了成年人的躯壳还没有从孩子的简单思维里脱身出来的年轻,藉着眼前的校园里的气氛不期然地重现了。
校园现场为这样回看自己提供了最好的机会,就像去医院去殡仪馆会让人反思人生一样,校园也是一个惹人思绪万千的地方。在市井之中挣扎了很多年之后,偶尔回到校园里,即便只是短暂的漫步也会感慨丛生并且在唏嘘之余获得仿佛来自人生起点的刷新的力量。
该转的地方都转了,能走的地方都走了,大家依然站在车前说话;周围走过去的学生们成为我们的背景,我们说着话,瞄着树梢摇曳的天空,踩着冒出了很多很多小草的土地。依依不舍的既是校园,也是同学,更是自己曾经的既往和即将的未来。
只要健康地活着,就是永远的年轻,就能在自己与他人与世界的联系中收获生命本身的感叹和激情,就能在怀想与展望之余享受爱与美的不尽收获。不仅是我自己,我相信这样始料未及的洗礼之感,应该也是离开的时候我们大家普遍沉浸于间的一份情志。
同游者为老同学石门苏君、乐亭徐君、张城王君、遵化邓君。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