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 我今天攻陷了“夜书房东北角”
书房东北角那个书柜我大概有十年未睹过它全貌了。先是在网上买了几个樟木箱子,装满书后,却找不到地方安放,只好就挡在了那个书柜前面。后来,杂物也顺手挨着箱子堆放,久而久之,只见箱子,不见书柜。久而再久之,我连箱子也看不见了——进出书房门,视线已经习惯不再扫过东北角,或者说,书房东北角消失了。
我原来很重视那个书柜,几个人物专题的书都藏在里面,譬如周作人、钱锺书、陈寅恪、胡适、徐梵澄等。书柜“消失”后,每逢要用与这几位相关的书,我懒得“翻山越岭”乃至“移山填海”般去打捞旧书,只好再买本新的救急。
但这一招并不是每次都奏效。去年7月,上海的钟锦老师邀请我参加一个《鲁拜集》沙龙,以视频会议形式和几位师友分享《鲁拜集》藏读体会。我对此话题不算陌生,故而满口答应。
满口答应的底气来自我购藏的十几种《鲁拜集》中文译本,只需将它们在书桌一一摆列整齐,发言的内容自然就有了。这就是书的好处。书不仅仅是文字,书是书本与文本合二而一的实实在在的物。每本物质的书都是一个独特的空间,此空间不仅装载文字内容,也满载诸多文字之外的信息。十几本书在桌上列阵,你一一细考校去,就仿佛是在一条街上巡行:每本书都是一栋别致的建筑,徜徉其间,你到处点头招呼,这里聊几句天,那里喝半盏茶,有初遇,有重逢,如是者三番四次之后,什么文章写不出来?这是电脑上打开一个文件包所完全不能比的。书是立体的空间,电子文档不是。
接下来的事情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是找不到那十几本《鲁拜集》。我把办公室和家里的书房全翻了一遍,终是一无所获。我欲故技重施,把那十几本书再次集藏一次,可是,做梦!有几本书我是十几年前在台湾和香港买的,别说疫情当前,即使根本没什么新冠病毒,又哪里能轻易再去趟台北或者香港?内陆版新书好说,有电商平台;普通旧书也好说,有旧书网,可是,我想找的《鲁拜集》,有那么几种在网上已经根本搜不到。
参加那个沙龙我的讲题本来是《西方鲁拜大戏上演时,中国错过了什么》。唉,中国错过了什么先不说,我却实实在在错过了新世纪第一个十年间搜集的十几种《鲁拜集》。
这几天偷得浮生几日闲,我下决心以近似打通隧道的方式,一探东北角书柜的虚实。我必须“解放”它,“解放”书柜里的钱钟书、周作人、陈寅恪、胡适和徐梵澄。中午时分,大功告成,大师的全集们终于重见天日。我心满意足,亲切地凝望着它们,像指挥官巡视战场。正要收起眼神,余光里突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字,似是“鲁拜集”。啊!那十几本《鲁拜集》,原来在这里!
可是,去年六七月间我怎么没有想到它们在这里?
当然,我很快就明白了:我早已忘了东北角书柜的存在了。
下面晒一下这十多种《鲁拜集》。其实都不是什么珍稀版本,只不过十年没见,看见它们格外亲罢了。😄😄😄
注:“柔巴依”和“鲁拜”都是波斯四行诗Rubaiyat的音译。因郭沫若首先译为“鲁拜”,后人多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