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90后诗人作品展（8）：胡媛媛（十首）
绍兴90后诗人作品展（8）
我对季节那么敏感（十首）
胡媛媛
沉 默
越过偏激的角度，似乎是一种境界
比起某种人逼真的活着
更需要深入没有纹路的内部
但沉默，那淡淡的修饰向来捉摸不定
燃烧的火焰发出爆响，每一处疼痛都在尖叫
夜鸟一对黑眸，望向更黑更夜的角落
风起来时，湖水浮动呼气
冷白的尖月吊在树梢，迅速披上盔甲
一切都在低头，静默，事物面对面
却不说话，苍白的十指抚摸颧骨
此时，沉默都准备好了
等待被唤醒，被打破、放大！
所有窗户都向着空间敞开
我仓皇出逃，一直逃避，后退
不论真假，不论喧嚣与沉默是否共存
始终不能说出自己的语言
那语言，本是我喉管的一部分
我
每个人都拥有两个灵魂
一个属于白天，一个属于黑夜
走到特殊的位置，灵魂就会彼此咬合
偶尔，像这样相互抒情着纪念自己
有光会穿越一群树，使我抵达我
我时不时缺失，影子稀薄而扁平
拒绝分歧之前，必须浏览所有的语言
旋转的指纹执着于寻找边界，明亮的外壳
我终于明白，灵魂早已和速度断绝关系
而体重一直在消耗清醒
被留下来的路，到达时参差不齐
比起内部的隐喻，更多疲惫，瘦弱——
放弃证明？掌心的火焰还未熄灭
意识即刻聚拢，向每一个方向努力
像针一样，疼痛是它尖锐一方的记忆
我存在，我进入，一种美永远接近
在夜里发声，将梦惊醒
我如此热衷，对美，忍不住留下眼泪
到来的是另一种事物的美妙创造
此时此刻，我，是完整的我
春 祭*
春天，本是一场倔强的流水
隐秘的存在会变得松散
火种瘦削后在黑夜的原野里迅速叠加
一种绿色的透亮，将风谨慎捋起
鹰在天上，故作沉浮
被鹿咬下的缺口，饱满着细碎的小花
一朵巨大的白云，缱绻偏移了几次
只为不带涟漪地谈起河流
日子们前后折返
情绪化的括号，一半落在田野里
被修剪的弧度锤炼火焰
伸出颤抖的手指，祈祷生命
如同三月的雨，一寸一寸抚平结痂
在意念的褶皱中，雪会落在远方
幸福的时候没有悲伤
雨水带来的低吟浅唱，会成为凛冽的悼词
生性敏感的人应该与树木交谈
从语言内部复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如同灵魂张大嘴巴
注*：春祭，中国民间古老习俗。在春天举行隆重祭祀仪式，表达对自然的敬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后影响到日本的春日祭，夏日祭。
镜像说
面对镜子中的脸，精致的“像”开始诉说
我合上书本，扫落桌前凋零的花瓣
枯黄的纹理与风月无关
将躯壳的裂口交给光和影
在无名的角落里撩拨火焰的深深浅浅
从乱石的空隙里向纵深处思索
所沉默的是一股闪电，妥协于高度抽象的美
多少寻常的动作近在咫尺
而在胸膛里轰鸣的永远是黄沙
如同一个疲惫的省略号在语言里堆叠
孤植的城墙排着队在深夜里恸哭
歇斯底里的呐喊抵达另一个巨大的牢房
避开所有的围观者，触碰一条独自的河流
为了熟悉水性，一个人练习说话
像一棵不合时宜的树
不断更迭的诗节是一捧反光的容器
或有条不紊，或紧张模糊，都被一一呈现
我知道镜像里永远有另外一个自己
庸碌到底，寥寥收尾
落 雨
二十一岁的夜雨很神秘，唯有敲打的纹理
为了抵达远方，选择跳跃的姿势落下
那些伏在身体里的，解开束缚
如同枝叶被雨水打落
被惊动的鸟群，失措的飞向森林
致命的章节在寂寂的诗篇里燃烧——
而黑夜授予的，不是灰烬
是湿漉、清晰的土地
托起每一把陌生的刀剑，英雄血脉再度唤醒
诸神演绎号角，谎言已毫无意义
落雨的黑夜如同巨大的黑洞，瞬间聚拢
我避让泥泞的水洼，决定将缺口堵上
从上往下，探寻着上岸的途径
精致紧密的流动中，所有伤口颤栗着愈合
灯下……
也曾穿透烛火的喑哑，夜里
语言格外明亮
用手指小心试探，你我的名字
一个赤膊者
在灯下移动的杯盏，互相交换
轻盈和表情
我们用力窃听，直到——
耳朵流血
月亮临近，大哭的海风
被击碎的水沫，渗入礁石缝隙
伤口还未愈合
那些传说，已经死去
如此，
那就一起下沉吧。
抵 达
我翘首而望，那晦暗的闪现
时而单一，时而复杂
在风中支离，纷坠眼前
躺下的，像一线隐秘的边缘
我从远方赶来，从远方抵达
一直困于其中，忘记了玲珑的梦
无数静默者在雪野中继续
长夜里，沿着中间的孤独，寻找缝隙
抵达何处？肉体早已准备好远方
第一次出发的，距离一定不会差很多
我偷偷想象着，试图截取
山月清晰交错的轮转
一杯水
我把书拿开，和透明直接对视
开始练习物体的静止
我要像杯内的水，忘记杯外的流动
此时，左手特别很紧张，用力攥住右手
圆形大口的玻璃内侧像个剧场
水里的沉淀舞姿缓慢
一只只蝴蝶在层层展开
光的道路很直，却被单薄的水面打断
剩下的光打在沉淀的脊背上
晕开的侧影沉浮，如同火焰
在一杯水里剧烈燃烧
伸手，一切静止都会被打破
一口喝下掌心透明的冰冷
将热烈的情感，深深流到胃里
我对季节那么敏感
灰色的天空像一座无名道场
我手无寸铁，保持一种警惕的冷
被针刺激的水有一种神秘
在相机里设置了黑夜
光很重，一下子，按下了快门
我对季节那么敏感
可以听见秋天挪动的微妙声响
在风中，我的眼睛很单薄
无法看见隐秘的伤口
只好紧握缰绳，准备意外的抵达
突出的树干将词语反复锤炼
要在湖面上拼接季节
至于风，在制造现场感
我所说的远方，就在这里打开
裂
黑顶白墙的小楼终年矮着身子
在台门深巷中练习屏气
直到闭合的墙面微微张嘴
白墙的裂痕，有如脉管，前仆后继
裂，一直裂到皮肤，裂到头发
浓稠的空气不断松动
视线也变得松散
那么长，留下的不再是空白
为了不让人发现，允许花期改变
灯光的形状颤抖着聚拢
没人的地方，石头的筋骨响个不停
过了很久，那雪一样刺眼的痛
最终裂成掌心的纹路
胡媛媛，1999年出生，现就读于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作品见于《绍兴诗刊》《鉴湖》《钱塘江文化》《长江诗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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